第28章(2 / 2)
瑟瑟嘟起嘴,甚是不快地把脸扭到一边。
她很讨厌裴元浩,最近爹爹总是因为他跟母亲吵架,所以她讨厌他。
兰陵公主轻笑了笑,艳光在笑靥间迸射出来,带着精明的神采,慢悠悠道:“可是,只有这个奶娃娃的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母族。”
裴元浩微微一愣,随即凝思认真琢磨起来。
琢磨了许久,他还是摇头:“不行,虽无母族,但有母亲,我姐姐贵为皇后,不能给一个嫔妃做嫁衣。”
兰陵笑意不减,淡淡掠了裴元浩一眼,道:“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今天有,明天可能就没有了。皇后乃中宫,必然是未来太子唯一的母亲。”
裴元浩犹豫了一阵,复又低头看向坐在兰陵怀里玩布娃娃的瑟瑟,打定主意,拍了一下桌子,道:“好,奶娃娃就奶娃娃,既然瑟瑟喜欢,就给他镀个金身。”
瑟瑟玩得专心,根本没有听母亲和裴元浩在说什么,只知那日过后,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膳房呈给沈昭的羹汤里掺了毒,但例行以银针试毒和口尝试毒的尚宫局却没有验出来,沈昭误用了小半碗,昏迷了三天。嘉寿皇帝大怒,命彻查此事,但查了一圈,但凡有牵扯的人不是暴毙便是畏罪自尽,毫无头绪。
据说裴皇后把宋贵妃叫进昭阳殿,和兰陵长公主安慰了她许久,她从昭阳殿出来时,脸色苍白如纸,颊边犹带泪痕。
一个细雨萧瑟的午后,宋贵妃把瑟瑟叫进了南薰殿。
沈昭已经醒了,小脸瘦了一圈,裹在棉被里坐在榻上,眼皮微耷,一副病弱娇憨的模样。
宋贵妃把瑟瑟的手放进了沈昭的手里,瑟瑟想反手握住沈昭,宋贵妃却不肯,非要让沈昭那小小的手握着瑟瑟的。
她含笑看着两人,道:“阿昭,你以后要保护好你的阿姐,你们要相互扶持,一生一世不分离。”
瑟瑟满怀义气地拍了拍胸膛,道:“他这么小,懂什么啊。还是让我这做姐姐的保护阿昭吧。”她好像忘了,自己也只比沈昭大了三个月。
宋贵妃爱怜地看了看瑟瑟,转头冲着沈昭温声道:“阿昭,从今天开始,你要快点长大,你要学会忍耐,要变得聪明一点……母亲不是个好母亲,不能给你最好的,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沈昭裹在被子里,挪挪蹭蹭钻进宋贵妃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娘,你最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娘,阿昭最爱你了。等将来阿昭成年去了封地,有了食邑,我就全用来给娘买好看的衣裳,买首饰,我们去看最好的风景,过最自由自在的日子。”
自一年前那场小小的风波后,宋贵妃已不再把沈昭牢牢护在怀里,什么都不让他知道,而是会有意无意地跟他说一些陈年旧事,他年纪虽小,可聪颖灵动,渐渐的,已开始明白了一些事。
前尘旧怨,他母亲的处境,在这小小孩童的心里,有了愈加清晰的轮廓。
宋贵妃欣慰地一笑,漂亮的眸子里是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幸福与满足。
瑟瑟犹记得,那日的雨下了许久,残荷满池,雨打风吹,连阙的琼台楼阁隐在薄如细纱的雨幕后,一切变得模糊而凄凉。
日暮时分,随着南薰殿里宫女的一声尖叫,宋贵妃的尸体被发现了。
饮鸩而亡,被发现时已凉透了。
那些日子瑟瑟被母亲拘在府里,纵然挂念沈昭至极,可是却进不了宫,只能从旁人口中听来些沈昭的近况。
裴皇后怜惜沈昭丧母,向皇帝提出将他收养在膝下。
重阳节前三日,天现异象,乃福星辅紫薇,是祥瑞之兆,宜立储君。
朝野之中为储君人选争论不休,但随着裴家和兰陵长公主的加入,开始出现一边倒的态势。
嘉寿皇帝由着他们争吵了数日,趁局面偏向了沈昭,火速下旨,立雍丘王沈昭为太子,入主东宫。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宋贵妃死了有月余,瑟瑟才被她娘放进了宫,去昭阳殿看沈昭。
沈昭坐在裴皇后的身边,十足秀气,十足乖巧,就与从前他在自己母亲的怀里一样,只是没了眼底的光亮,当没人与他说话时,他总直愣愣地看着虚空,出神发呆,像被抽走了魂魄。
当着裴皇后的面儿,自然是千好万好,一离开昭阳殿,回了东宫,沈昭就变了脸,冷冷盯着瑟瑟,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为什么才来看我……才来看孤?”
第30章 30章
瑟瑟微愣怔, 觉得面前的沈昭眉眼如旧, 却好像彻底变了个人。
她默了默, 竟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 绞扭着衣袖,喃喃道:“我娘说……说近来宫里事多, 让我……不要来打扰你。”
殿中一片静寂,许久没能等来沈昭的声音, 瑟瑟抬头看去,见他已坐到了案几前, 悄无声息地翻开了一册书简。
他有浓密的睫毛, 低垂时在眼睑处遮出两片细长的阴影,轮廓依旧秀美绝伦,肤质白皙细腻,安静坐在那里,像是一座精心凿琢的玉雕, 披了一层寒霜。
瑟瑟觉得他反常, 可又觉得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反常是应当的,她想安慰他, 可他自己对新丧的母亲绝口不提,瑟瑟也不敢提, 生怕揭开他的伤疤, 惹得他更加伤心。
便这么僵持下了。
瑟瑟在一边的宝相花缂丝绣垫坐下, 托着腮看沈昭,这小人儿一本正经地翻看过一册又一册竹简,神色冷淡,仿佛是不喜人打扰,但却没有出言赶瑟瑟走。
时光消磨到天快黑了,侍女进来摆膳了。
来的是宋贵妃生前的陪嫁梅姑,端着杯盘碗碟的侍女们都站在寝殿外,唯有梅姑一趟又一趟地将膳食摆进来,不消几趟,就大汗淋漓。
瑟瑟看得奇怪,问:“让她们送进来就是,瞧把梅姑你累的。”
梅姑一脸隐晦地朝瑟瑟轻“嘘”了一声,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自贵妃走后,殿下便不许人进他的寝殿,奴婢好说歹说总得有人伺候他,他才勉强同意奴婢进来,但除了奴婢,旁人绝不许进。”
瑟瑟眉头皱了皱,心想:不许人进……自己刚才进来时挺顺利的,阿昭好像也没有要把她推出去啊……
膳摆妥了,沈昭走过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冷冷道:“不吃。”
这一下瑟瑟就来了气,也顾不得这殿中冷沉压抑的气氛,双手掐腰,道:“不吃?凭什么不吃?梅姑为了把菜都摆进来累成什么样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沈昭一直等着她说完,连眼皮都懒得抬,更压根没看她一眼。
“孤说了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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