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谁说我不如猪崽了(2 / 2)
吴湘儿一头雾水,解释道:“昨日你们的箭矢都被换了,晏凌来央求妾身帮忙,妾身着急王爷会遭遇不测,所以就同晏凌去了母后那儿,晏凌昨天特别焦灼,还在妾身跟前哭了,妾身不忍心就随了她的意。”
还真是个蠢货!
睿王忍不住摁了摁额心,沉声道:“你被晏凌利用了,箭矢的事……”
话说到一半,对上吴湘儿那张写满探询的脸,他又把余音吞了回去,隐晦道:“有些事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以后本王的事,你少管。”
吴湘儿幽怨地咬着唇:“王爷,你我本就是夫妻,有什么事是不能交心的?您说出来,妾身也能帮忙一二。”
睿王哼笑,反唇相讥:“朝堂之事你懂多少?夺嫡可不像后宅那一亩三分地的争风吃醋,你守好后院就行了,至于本王筹谋的大事,你还真帮不上。”
吴湘儿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使劲攥紧手帕,遏制胸口随时能喷薄而出的怒意:“王爷,您常说妾身帮不上忙,可是……您什么事都不告知妾身,妾身又如何为您分担呢?”
“您看宁王夫妻,晏凌能帮衬宁王,不就是因为宁王与她有商有量吗?”
睿王眉梢挑得更高:“晏凌?这你还真别说,就算晏凌什么都不知道,以她的能力也能帮萧凤卿消弭危机于无形。”
吴湘儿一怔,随后便是无法抑制的委屈,泣道:“王爷,妾身难道没有帮过您吗?妾身的祖父本来不愿扶持您,是妾身跪在大雨里求了他一夜,他老人家才勉为其难入了您的阵营,您说妾身对您的大业从无建树,这也太伤人了!”
这劈头盖脸的抱怨令睿王的脸色越发凝滞难看,他看着吴湘儿梨花带雨的模样,眼中毫无怜惜,只有浓浓的厌恶。
吴湘儿就是如此,每次和他一有了争执,便不厌其烦地捡出这些陈年旧账翻来覆去地念叨,生怕别人不把他当成吃软饭的。
听着幽幽诉诉的哭声,睿王棱角分明的侧脸宛若冰塑,薄唇抿成平直的线,气息更冷了。
晏云裳还要他事事和吴湘儿通气,但是,即便他说了,吴湘儿听得懂吗?
睿王耐心全无,索性转身快步离开了营帐。
见此情景,吴湘儿的哭声更加撕心裂肺。
“王妃,您别难过了。”百雀慌忙撩开帘门上前安慰:“王爷怕是心情不好,说话就难免重了一些,你们这么多年夫妻了,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
“有什么可说的?他的心早被周静姝那只狐狸精勾走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歇在我院子里也是例行公事而已。”吴湘儿拾起手帕抹泪,杏眼被泪水洗涤得异常明亮,甚至泛着微微的凉意:“他说我帮不了他,我还要怎么帮他?他嫌我比不过晏凌,可晏凌也有不如我的地方啊!不过是个习得下九流行当的庶女,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百雀连忙出声附和:“王妃说的是,宁王妃也没什么特别的,不提别的,论妇道,她就做的不好。”
吴湘儿抬起红彤彤的双眼,眼底有讶色一闪而过:“你说什么?”
百雀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缄口不言。
吴湘儿又问了第二遍。
百雀无奈,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偷听以后,在吴湘儿耳畔悄声道:“奴婢刚才去小厨房领膳食,无意中居然撞见宁王妃与那贺兰质子窃窃私语的,也不晓得他们什么关系,大庭广众毫不避讳。”
吴湘儿的眸光明明灭灭,她记起那日惊闻太子妃死讯,晏凌和贺兰徵在扶风斋似乎也有过一番眼神的交流,而昨日,亦是贺兰徵陪着晏凌去的猎场。
这两人,非亲非故的,贺兰徵为何要帮晏凌?
晏凌平时端着清高架子,想不到,也是个招蜂引蝶假正经的货色,而睿王偏生说她好!
昨天她一片好心帮晏凌说服晏皇后出兵,没成想,晏凌是耍她的,她那会儿肯定很得意吧,肯定在心里嗤笑她是个傻蛋!
吴湘儿的眼眸微垂,脸上火辣辣的,眼神愈加深邃,仿佛在酝酿一场可怕的雪暴。
渐渐的,一个念头在吴湘儿脑中划过若有若无的印迹,然后越来越清晰,最后彻底成型。
睿王不是说晏凌很厉害吗?
那她就让他看看,她也能把晏凌整得身败名裂!
……
晏衡吃过面线就离开了,晏凌提着食盒进营帐的时候,萧凤卿背对着她,扶窗而立。
他身穿霜白内衬,顺滑的黑发铺满了挺括的背部,只用一根冰蓝色的发带系着。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萧凤卿微微侧过身,窗外金色的明光在他周身流动,给他的脸庞镀上了淡淡的光晕。
“早啊,阿凌。”萧凤卿信手指着窗口:“你瞧,天亮了。”
晏凌走近圆桌,将食盒里的葱花面端出来,尔后,清透的眸光扫过了萧凤卿全身:“你怎么不躺着养伤?”
萧凤卿缓步走到圆桌边,缓缓坐下,托腮笑睨着晏凌替他摆银筷的样子,勾唇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又没有断手断脚,为什么要躺在床上浪费时间?”
“再说了,”萧凤卿暧昧地眨眨眼:“床上就我一个,孤单得很,要是有个伴儿,让我一辈子都瘫了,我也乐意呀。”
晏凌恍若未闻,懒得理他,目不斜视地收拾着食盒,又把一小碟开胃的山楂糕摆好。
葱花面诱人的香气袭来,圆润的面条弯弯绕绕地簇着,面团上卧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周围还有碧绿的菜叶点缀,面汤则是用高汤煲的。
萧凤卿闭眼嗅了嗅,温柔地称赞:“我的阿凌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真贤惠。”
晏凌没好气地落座:“吃吧你,话这么多。”
萧凤卿慢条斯理地执起了筷子,他卷一筷子面条,呲溜呲溜就往嘴里送,嚼了几口,乐呵呵的:“唔……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晏凌的唇角耸动了一下,见萧凤卿捧着面碗埋头吃面,不由道:“慢点吃,可别噎死了。”
萧凤卿咬了一口荷包蛋,感慨道:“昨天饿了大半日,差点还做了狼的点心。许是在阎王殿门口转了一圈,我忽然发现,人生就要及时行乐,该吃吃,该喝喝,这样才不算亏待自己。”
“这么说,还是因祸得福了?”晏凌似笑非笑,拿起筷子往萧凤卿的碗里扔了一块山楂糕,戏谑道:“多么痛的领悟呀。”
萧凤卿眼珠一转,垂头丧气道:“这还不算,最痛的领悟是……”
他悄悄睃了眼晏凌,看她表情平淡,大着胆子飞快道:“这辈子还只和女人睡过一次,老子亏大了!”
话音落下,晏凌猛然起身过来夺碗,萧凤卿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护住饭碗躲到了矮榻边。
“阿凌,你又家暴我。”萧凤卿拉长了脸,可怜兮兮地控诉:“你总欺负我是个心疼你的老实人,不能也不舍得把你怎么着。”
晏凌冲到萧凤卿面前,横眉冷对:“我喂一头猪,它还知道下几头猪崽给我换银子,你呢?你就会嘴贱欠收拾,把我的面还给我。”
“谁说我不如猪崽了?”萧凤卿死猪不怕开水烫,一鼓作气道:“我长得好看,你带我出去倍儿有面子;我将来是天下之主,你要钱要地要权要势我都能给;我事事顺着你,任你打骂,哪个皇子妃像你这么耀武扬威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还能给你暖被窝,并且花样层出不穷!”萧凤卿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指责晏凌:“世上哪个男子如我一般对你好?晏凌,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会天谴的!”
晏凌被萧凤卿这一番抢白弄得哭笑不得,她瞪着萧凤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还不把我的面还我?不然我叫你吃进去多少就吐出来多少!”
萧凤卿傲娇:“我偏不。”
晏凌正想伸手去夺面碗,白枫的请见声倏地在外响起,晏凌一愣,扫兴地坐回去。
萧凤卿迅速敛去了先前嘻嘻哈哈的表情,他大步流星地跑回圆桌边坐下,又把怀里的碗放好,接着叫白枫进来。
白枫大步而入,手中还拎着一只用黑布盖起来的小笼子,煞是神秘。
“属下见过王爷、王妃。”
萧凤卿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
白枫抬头,嗅到空气中浓郁的菜油味道,目光顺势落在了萧凤卿手边的青花瓷盖碗上,触及面条上分布均匀的葱花,他眸露异彩。
萧凤卿不自然地伸手挡住了那碗还剩一半的面,淡声道:“那家伙洗干净了?”
白枫立刻回神:“洗干净了,检查过,它没毒,所以属下特意送来的。”
说完,白枫行进两步,看向晏凌:“王妃,这是王爷送您的。”
晏凌看了眼那只安静的小笼子,疑惑:“这是何物?”
萧凤卿循循善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不打开看,你如何能知道?”
晏凌斜睨了萧凤卿一眼,满腹狐疑地扯下了那块黑布。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动物,它乖乖地趴在笼内,两眼是深幽的蓝色,长相有点奇怪,似狼似孤,也就成年男人巴掌大。
晏凌顿时心生欢喜:“哪儿来的?”
白枫将笼门打开,小家伙自动钻出来,优雅地踱了几步路,也不怕人,眼瞳在萧凤卿和晏凌之间转动,哼唧两声,然后果断地朝晏凌的手心靠去。
“火麒麟。”萧凤卿解释:“传言回雁山的深处住着一批群居郊狼,它们世代都守护着上古神兽火麒麟,火麒麟的血有驻颜良效。”
晏凌惊讶,戳了戳火麒麟软趴趴的脊梁骨,又摸摸它三角形的鼻头:“真是上古神兽?”
“都说了只是传言,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上古神兽?都是人们夸大其词,故意添加神话色彩罢了。”萧凤卿也觉得好笑:“你瞅它这样儿,傻不拉几的,哪里像上古神兽?不过是狐狸跟狼杂交的未知品种。”
晏凌轻斥:“它又没得罪你,不准骂它。”
萧凤卿义愤填膺:“它怎么没得罪我?自从它出现,你就没拿正眼瞅我了。”
晏凌哼了一声,抱着火麒麟玩得不亦乐乎。
望着晏凌唇畔的笑,萧凤卿的眸光柔和了许多,淡淡道:“本来想把它送给晏云裳的,她不是要治你造谣惑众的罪名吗?我拿这个堵住她的嘴也算物尽其用了,可她后来又接踵算计你我,于是我怒了,不想再给她。反正这家伙弄来了也不能再丢回去,那就便宜你吧,你在王府无所事事,养只独一无二的小宠也不错。”
晏凌听着他原有的打算,心底一暖,宛若阳光住进了心里。
“你不送给母妃吗?”
萧凤卿嘴角的笑意一凝,淡声道:“老妖精还是留给你来做吧。”
晏凌剜向萧凤卿:“你这个人,真是完全无法让我真心地感激你。”
言罢,晏凌抱起火麒麟抬步便走。
萧凤卿挑眉:“去哪儿?”
晏凌头也不回:“带它晒太阳顺便喂食。”
萧凤卿失笑:“你要不再给它建座房子,对了,它没名字,不如以后就叫星奴好不好?”
回答萧凤卿的是一粒挟着劲风飞来的碎银。
萧凤卿动作敏捷地用筷子夹住了银子,唇角弧度点点,余光瞥到白枫睇来的眼神,他若无其事地把碎银收进怀中。
白枫看着面碗:“少主,您不是不爱吃葱的吗?”
萧凤卿面不改色:“王妃盛情难却,忙了一大早给本王煮面,本王只能却之不恭了,你记得别说穿这事,王妃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
“噢,属下绝对不说。”白枫正色保证,末了,他又沉声道:“少主,三日后,朱桓会直接来山庄。”
朱桓的名字一入耳,只是瞬息间,萧凤卿先前慵懒闲散的气息立时变得凛然摄人起来,桃花眼底聚集着汹涌杀意,势不可挡。
他倏然偏头瞥向窗外,晏凌正蹲在地上逗那只火麒麟玩,明媚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宛如辟开了一方与世隔绝的净土。
萧凤卿凝视良久,视线一直未曾离开晏凌。
“白枫,”他问:“你有没有试过非常想得到一样东西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而必须放弃?”
白枫憨憨地挠头:“有的,属下小时候喜欢猫,可属下是您的暗卫,怎么能喂猫呢?也就只好放弃了。”
萧凤卿不禁笑了:“真是个二货。”
他眸光闪烁,低声道:“人可比猫复杂多了。”
“少主,您到底想说什么?”
萧凤卿又转头看向了晏凌,那个闯进狼窝将他救出来的冷艳女子,此刻仿若初来人世的婴儿,纯澈又明朗。
他曾想毁去这份纯然,可而今,他却更想保护。
“我不想杀她了。”
清冽的男声在这个风轻云淡的早晨犹如醇厚的桃花佳酿,醺人欲醉。
“晏凌的命,我不愿意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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