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我嫌你脏(2 / 2)
“仅此而已?”晏凌抬眸,目光清凉,语速极为缓慢地追问:“只是救命恩人而已?”
“萧凤卿,背叛和欺骗是我这一生最憎恨的事,你之前骗了我多少,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希望你再骗我,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我不会去找你身边人求证。”
萧凤卿心弦一动,眸底有深邃的星芒划过。
晏凌的话太有诱惑力,诱惑他习惯性地想要向她说谎,相识至今,他对她撒过大大小小的谎,有些谎言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信了。
温月吟的真实身份,他当然不能和盘托出。
否则拔出萝卜带出泥,以晏凌的敏锐,她轻而易举就能一叶知秋。
晏凌近前两步,不落睫地仰视着萧凤卿:“是或不是,很难回答?”
迎着晏凌那双乌沉沉辨不出息怒的凤眼,萧凤卿骤然清醒过来。
他不能坦白,也不能再撒谎。
“我与月吟自小一起长大,母妃很喜欢她。”萧凤卿定神,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蜷,他换了一则委婉的说法:“母妃本来想让我跟月吟成婚,可是月吟的身份太低,父皇并不同意,我对月吟也并无男女之情,所以此事……”
他望进晏凌深不见底的双眸,心跳急促,喉结微微一滚:“不了了之。”
晏凌默不作声,神情淡静。
萧凤卿的答案在她的料想当中,从昨晚亲眼目睹垂花门那一幕幕场景开始,她的直觉就告诉她,萧凤卿跟温月吟的关系不简单,甚至比他和沈若蝶还亲密几分,那种发自内心靠近彼此的张力,是骗不了人的。
她莫名想起那日在猎场,温月吟说她喜欢上了萧凤卿,因为她提到萧凤卿的时候眼里有光。
世事便是如此,当你并未对一个人或一件事真正上心,很多端倪都会被潜意识忽略,而当你的心态有了转变之后,往昔不曾留意过的细节就成了有迹可循的佐证。
那一天,萧凤卿的名字从温月吟口中轻轻吐露时,她分明在少女的眼中捕捉到稍纵即逝的微茫,那光芒虽然消失得迅如流星,却依旧能在灿烂的阳光下被她不经意地装进记忆。
这一刻,晏凌的思绪变得异常清明。
她还记得那次遭无端发疯的萧凤卿咬伤了脖颈,温月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递过来一方染着兰香的手帕,彼时未曾特意留心,如今回想,才猛然醒悟为何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那般纷杂,她们的交集不多,可每一次都是为了同一个男人。
晏凌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昨夜撞见萧凤卿抱着花娘,心里其实并无多少波澜。
但她看见萧凤卿无微不至地护着温月吟之后,她的心就像涨潮了的海水,几欲将她吞噬。
嫁进宁王府以前,晓得萧凤卿花名在外,也明知王府有多少姬妾,可是她从不介怀。
即便沈若蝶隔三差五找茬儿,她都不认为有多了不得。
然而,宁王府的粉黛三千、萧凤卿青梅竹马的沈表妹,这些加起来统统不如一个温月吟令她如鲠在喉!
“这么说,你们是两小无猜咯?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们的交情非比寻常。”
晏凌似笑非笑,尽管极力抑制,萧凤卿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颤音。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酸的。
萧凤卿不错眼地观察着晏凌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一颗心七上八下,既欢喜又忐忑。
“阿凌,你是嫉妒了?”他试着握住晏凌的手,小心翼翼探问,唇角却忍不住勾起:“原来你这么喜欢我,这么害怕失去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萧凤卿的揶揄宛若重锤在晏凌越发疏松的心墙上狠狠砸出口子。
“阿凌,你不要生气,我对月吟只有兄妹之情,在你出现以前,我鲜少有精力来分辨自己的感情,于我而言,无论跟什么样的女子在一起,结果都是大同小异。”
萧凤卿又往前走了一步,凑在晏凌耳畔,用格外温柔醇厚的语调将自己的肺腑之言源源不断地送进她的耳朵:“直到喜欢上你,我才明白真正想要同一人厮守终身是什么感觉。”
晏凌却像被一根针扎了一般,毫不犹豫地甩开萧凤卿:“去找你的那两颗小青梅吧。”
萧凤卿轻笑,炙热的眸光摄住了晏凌:“可我只喜欢你,别的女人都不感兴趣。”
晏凌不偏不倚地直视着萧凤卿,用前所未有的冷肃口吻说:“那好,你把这王府所有的妾室都遣散,包括你那个楚楚可怜的沈表妹,待你他日登基以后,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凤卿怔住,不意晏凌竟会直言不讳地提出这种要求。
他的确喜欢晏凌,但从未奢望能真的和她在一起,自然也没设想过为了与她长相厮守能做到何等地步,眼下听晏凌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做这些,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便暗暗咋舌,这女人,真的很敢说啊!
“萧凤卿,不是说喜欢我吗?”晏凌冷然扬唇:“贵为将来的九五之尊,你的‘喜欢’总该有些分量,但我不稀罕,就算你真的做了一国之君,我也永远不会为你委屈我自己,我不会给任何人做妾,也不愿意为了争抢男人与别的女人斗得头破血流,这是我的底线。”
旭日东升,淡金色的阳光在晏凌脸庞勾勒出倔强的弧线,她清眸似水,脊背挺直,神态是罕见的严肃认真,站在不远处,仿若一棵清华坚韧的松柏,身后闪耀着遍地金芒。
萧凤卿眸色深深,许久都没启唇。
晏凌对萧凤卿的回答也有数,笑了笑,飒然转身离去。
……
早上的谈话算不欢而散,萧凤卿仍旧赖在浮梦园用早膳。
见到萧凤卿若无其事地上桌,晏凌也不急着赶人,略微思索片刻,转而低声吩咐绿荞再去厨房端一盘糕点过来,还特意嘱咐要用大盘子装。
萧凤卿刚沐过身,换了一身月白色锦衣,又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
看到晏凌和绿荞交头接耳,他挑挑眉,预感晏凌此举恐怕和自己有关,但并没多在意。
“阿凌,你太瘦了,吃点这个,补血的。”萧凤卿给晏凌盛了一碗红枣粥。
晏凌对萧凤卿的殷勤照单全收,估摸着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干脆颐指气使地命令萧凤卿给她布菜,萧凤卿自然是有求必应。
须臾,绿荞端着一只托盘从外走进来。
她把托盘放在案几上,杏仁酥的香味立刻飘散在四周。
萧凤卿看着那一大盘杏仁酥,眼波微漾。
晏凌把杏仁酥推到萧凤卿面前,淡声道:“你把它全吃了,我就能稍微消消气。”
那时在寻芳馆,张知府给萧凤卿叫了一碟杏仁酥,萧凤卿一枚都没碰。
显见,他极其不喜欢吃这东西。
她还专门叮嘱绿荞多加了很多白糖。
萧凤卿垂眸,静静地瞅着那碟堆成一座小山的杏仁酥。
晏凌冷冷地渡了一记眼色给萧凤卿:“不爱吃?那不好意思,以后浮梦园每顿饭都会备上杏仁酥做点心,你若是不想吃,从今天开始,你就别再来浮梦园蹭饭了。”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纷纷对萧凤卿表示同情。
萧凤卿沉默一息,淡笑着揽过那碟杏仁酥。
“既然是阿凌要我吃的,哪怕是砒霜,我也得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晏凌以为这又是萧凤卿在嘴贫,没当一回事。
萧凤卿坐在桌边,一枚一枚地吃着杏仁酥。
他吃得很慢,晏凌看向绿荞,绿荞给萧凤卿倒了一盏羊奶。
羊奶,也是萧凤卿不爱喝的。
闻到那股腥味,萧凤卿脸都绿了。
晏凌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喝着红枣粥。
萧凤卿犹豫片刻,以视死如归的心态继续喝羊奶,吃杏仁酥。
熟料,还没吃完半碟呢,萧凤卿就坚持不住地晕了过去。
晏凌:“……”
她只是逼他吃了不爱吃的食物,他用不着这么弱鸡吧?
堂堂男子汉,胃口这么小?
她笃定萧凤卿是演戏骗她心软,遂狐疑地起身查看萧凤卿的情况。
然后——
她看到萧凤卿的脸颊、脖颈、手都起了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红疙瘩,一直延伸到领口。
晏凌的瞳孔骤然一缩,惊呼道:“快传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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