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 2)

加入书签

他惹我!上个星期我新烫的这个头发,这个卷儿,这么时尚的卷儿,他给我说像拖把!

你手上的这把?

啊,气得我想给他一拖把。

两厢端详比较,刘姨中肯点评:你别说,真的是,这个娃儿眼睛更毒。

拖把头失语,转身往屋里走。

你干啥去,莫气,我逗你玩的嘛。

拿针!

裘榆一步两梯爬到三楼,用力敲门。

门内窸窸窣窣摸索一阵,亮耳的拖鞋声响起来,裘禧拉开门:求求您,下次自己带钥匙好吗。

好的。

裘榆风风火火从裘禧身边掠过,她纵了纵鼻子。

哥,为什么身上一股骚味?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道缝,裘榆把牛仔裤丢出来。

帮我洗一下。

裘禧半躺回沙发上,跟被抽了骨头一样,恹恹的:不是吧,我看起来没事做吗?

五块。

类似的交易是常态,裘榆没等裘禧继续发言,嘭地一下关了卫生间的门。

裘禧瞪眼,瞪这万恶的资本家作派。

但俗人信奉俗话,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她用木杆把地上的裤子挑起来放去阳台的塑料盆里,烧出半壶热水灌进去,加倒一瓶盖的洗衣粉。

杆子一扔,搓了搓手回去客厅。

等她把一切慢吞吞地做完,裘榆已经换了身清爽衣物,顶着一头湿发从卫生间里出来。

裘禧盯着电视:饭菜端去厨房了,纱罩下面。

不想吃。

裘榆坐她旁边去,问,袁茶她哥要给你们补课?

啊。

谁牵的线?

那肯定是妈妈啊。

人家兄妹俩随时可以一对一教学,加我一个外人进去还不明显吗?

妈也叫我去了?

怎么可能,她才懒得和你找架吵。

但袁茶今天让我也加进去。

裘禧弹起来:你啥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没熟过。

裘禧狐疑:那你和袁木哥搭上交情了?

裘榆觑她,听起来,袁木和我搭上交情他很亏吗。

裘榆开口:不熟。

裘禧露出惶恐的神情:那小茶疯了?八竿子打不着啊!

裘榆确定了本就确定的事,起身离开。

她猛地转头,骨头咔咔响:她不是喜欢你吧!

裘榆十分肯定地掷下一否定词:不是。

趁五块钱还热乎,他关卧室门之前继续剥削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我睡会儿,六点叫我。

裘禧撇撇嘴,握着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

狂浪一样涌来的热,吞噬人的意志,使之昏沉疲软。

裘榆被窗台上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

想起床,手上虚虚地握了一下拳,圈不实,力气被梦魇夺走了。

西边还挂着夕阳,和雨共存,天色尚明。

他神志混沌,恍惚地重新阖上眼。

再次醒来是傍晚七点,裘榆看清楚时间后忽地从床上腾起,一跌一撞闯出卧室。

家里一片昏暗,裘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裘榆疾步寻去阳台,对面二楼的窗帘没有拉开,灯也未亮。

他松一口气。

雨还没停,势头变小。

裘榆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站着,上半身趴在阳台护栏上。

橘子味儿的洗衣粉也盖不住角落盆中鸡味腥臭,他无甚在意,默然地望向街口。

斜风细雨,挂在空中,结成一张雾蒙蒙的白网;落到草地里,屋檐上,摇身变为千千万万的虫。

淅淅沥沥的声响,是它们在分食天地。

裘榆一直觉得,雨是一场嚣张、堂皇、却难为人知的阴谋。

一会儿看那扇狭小破旧的褐色木窗,一会儿看人满为患的街面。

他一直站在那里,守到天黑。

裘禧去了小吃街,还七七八八打包了两袋吃食提回来。

看屋里漆黑,她以为家里没人,把灯拉开之后惊得后蹦两步。

悄么悄声,吓死个人。

裘禧嘟囔,哥,来吃东西,南街的那家卤味绝了。

她摆好餐具,没听到裘榆作声,又说:怎么老爱站阳台,有啥好看的。

中午就没吃饭了,喂饱你肚子再去喂蚊子吧?

自己闭上嘴吃。

裘禧知道裘榆这是心情不好,但思前想后确定自己没招惹他,于是有底气,小声嘀咕:闭上嘴怎么吃。

临近九点,菜场许多店关门收摊,剩几家烧烤店夜宵摊开始喧哗。

才第一轮就有人喝醉,朗声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往桌角抡碎一个酒瓶,说他以前就是这样给龟孙开瓢的。

然后那个人终于伴随玻璃渣四溅的声音出现在街口,走进这茫茫雨幕中。

十七八岁的少年,远远的,撑着透明色圆伞,渐渐走近。

伞如剑,刺破这场雨,摇曳着,笔直地,跃入裘榆的视线。

愈近愈清晰,裘榆先看他一路没有顾忌地踏水成花,再看他的白鞋被浸湿呈深灰色,然后看他裤脚挽高了露出脚踝。

身影即将没入楼下商铺的蓝棚,伞檐蓦地向后一倾,裘榆最后看清楚他的头发半干,今天肩上没有书包。

伞下的人仰头,抬眼看向了三楼阳台。

那道眼神清冽端正,穿过雨、风、尘埃、纱雾和热气,轻飘飘送上来,引人探他眼底。

冷光聚于瞳孔,眼底藏湿润的凉意。

一方窥视,演变成两方对望。

而裘榆神情坦坦荡荡,甚至偷偷钻得时空的罅隙,揣摩起楼下这人周身的锐利与沉静。

天泛靛蓝,眼边有粉红的招牌明灭闪烁。

他的目光是虚物,却能在这幕光色暧昧的夜里牵连出触觉是坚硬的,猝然望过来,抵到裘榆的眼睛,抵到裘榆的胸口。

摸到他的眼神是什么感觉。

心脏察觉到危险一般地窘促疾跳,裘榆好似没发现,脑内继续思考,或许和此时他手中紧攥着金属伞柄无不同,是温热的,也柔腻。

袁木,雨中的袁木。

裘榆默念。

另一场阴谋。

更密,更周全,更避无可避。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