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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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笑,但笑得认真。虽然没有看清,但肯定他眼中都带着认真的笑意:“是Alessio,还有他的妹妹。”

噢,原来是她曾经的房东家的小哥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他了。

“可惜我如今恢复了学生身份,不再是劳动女性。”这也许是个低劣的玩笑。她知道,向女士表示劳动妇女节的祝福,实际上演变成了对女性人格的尊重。曾经他也在节日那天送过金合欢给那位在上高中的前任女朋友。

有些后悔讲出这样的话,他却说:“您曾经在镇上中学当英语教师的时候,我就知道。很多认识的孩子上您的课。一直……十分尊重您。”

她的意大利语还没有那么好,听得半懂,也不知如何答复。车开向湖区的方向,她看到了远方的雪山。

“您想听一点儿音乐吗?”

噢,是的。意大利年轻人很少是安安静静开车的,Michele 也没有不同,会听着最为流行的说唱歌曲。但是,他却打开了古典音乐频道,恰好是舒伯特的《水上吟》。

山间的别墅博物馆已经是闭馆的时间。一侧教堂的钟楼敲响了下午5:00 的钟声。还只是初春时节,山上的树木没有长出枝叶来。能够再次来到这里,她已经很开心。到了夏季旅游旺季时,这一带才会热闹一些。现在只有几个住在这一带孩子,好奇地望着他们。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二人看上去是个奇怪的组合,就像当年房东太太带她来的时候。

Michele自然而然地为她讲述那座别墅,或许应该被称为“庄园”的历史,其中的遗址追溯到古罗马时代,以至二战时期庄园的政治意义。因为用了许多专业术语的缘故,她大部分是听不懂的,心想回到住处之后再查阅资料吧。

“那边的教堂,可以进去看看吗?”生长在这一带的孩子,那些教堂应该是从小就很熟悉的了。他表示愿意奉陪。

可惜时间有些晚了,已经不对外开放。Michele 为此表示歉意。她觉得没有关系。他们顺着林间栈道走去,茂盛的树木还没有长出枝叶来,可以看到山下平静的湖面,映照在浅粉色与蓝灰色的晚霞中。

“可以冒昧地问您,宗教信仰吗?”这是在意大利听过的不知多少次的问题。

“您觉得呢?”她平静如同那湖水。

“佛教吗?”她微笑着摇头。

“伊斯兰?”

她转过身来嗔怪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您可记得当年我在维罗纳车站的遭遇?现在想起来都感到难过,平日里想都不敢想。我那时太傻太弱了。”

Michele 想起了那件事,停下了脚步认真地对她说:“对不起,真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令人不悦的冒昧。”

她有点被他的反应吓住了,“没有关系,真的。我不会生您的气”,紧接着显露出安慰他的笑容:“我至今还没有信仰,以后说不定会有,也可能不会。”

“我倒是和您相像,但是不全是。”

“是吗?”她的视线转向了湖面。

虽然不是旅游的时节,但很多餐馆和旅店是营业的。他们去了一家可以看到湖面的餐馆。她深深地记得这里,因为外墙上壮观的藤本绣球花,一直蔓延到了建筑的三层楼。没有到开新花的季节,上一季的硕大花球已经干枯,缀满了藤蔓,看上去非常壮观。待四五月开满蓝紫色或粉色绣球的时候,不知会是什么情景,一个人来这里并不容易,也许没有机会看到吧。

临近黄昏,开始有些冷了。她点了伯爵红茶,Michele 想让她吃一些东西,她就又点了一份草莓。

她告诉Michele,伯爵茶是她最爱的茶,仅仅是茶包纸袋的余香都感到迷恋不已。其中的调料香柠檬,据说正是来自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地区。但是她不记得具体的地名。

Michele问她是不是“卡拉布里亚 ”?

她开心地表示:正是那里。

“您曾去过卡拉布里亚么?”

“并没有,”她答道,“我只到过伦巴第和威尼托,而且是其中不超过五个城市。”

Michele 很好奇她为什么又选择这一个城市?她说,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目光所及的那片湖。

“您真是太好了。”

她心说:这不是我的惯用语吗?答道:“我是出于真心。”

谈起今后的打算,她已经在国内得到了硕士学位,如果可以的话,会读博士。深知现在还差得远,要努力,尽心尽力。Michele 说,自己已经终止学业了,不是没有继续读大学,他其实没有读完高中。现在一心都在摩托车竞技上面。

她心想:“其实至少应该把高中念完。”这自然只能隐藏在心里。她就着茶小口地吃着草莓,那盅草莓是切成片后盛在冰淇淋杯里,淋上一层柠檬与玫瑰香精之类的香料调成的酱汁。

发现 Michele 在望着她。她回望过去,注意到他的眼瞳——茶褐色里掺着一点儿奇妙的绿,像是翡翠上的光泽,在夕阳的映衬下若隐若现。他长了两岁,但看上去依然是少年的样子,好像没有变化,就像她没有改变一样。

忽然问她的语言学校有没有暑假,是不是打算回国或者去哪里旅行。她嗔怪现在才只是三月而已。不过学校有暑期的拉丁语和古希腊语课程,她想要参加。另外,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找个兼职。

他表示:您在这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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