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起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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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离开了孳政殿。

大内宫门口,沈扈遇到了山九枭的门客许卓,许卓说,山先生最近正找你呢。

“山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大人去了就知道了。我还要去办趟事,先行一步。”

沈扈猜想是跟顾尽欢有关,先生怕是知道了他的门生在手足自残了。他立即叫了顶轿子,往太学士府里去。

轿子里这一路,他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山先生会怎么做呢?帮顾尽欢说话么?不对,先生清正一生,怎么可能同流合污。可都是他栽培的门生,先生也很为难啊!

不成,我得给先生提一嘴,请他好好教育教育他的宝贝女学生!

山九枭坐在他对面,给他倒上茶,是先生最爱的六安瓜片。

“来,试试,齐山云雾。”

沈扈捧着杯子,迟迟不喝。

山九枭一抬手:“怎么,喝不惯?”

沈扈说道:“没有,流飞记得,先生是庐州人士,因此最爱六安茶。”

山九枭点头:“是啊,身在异乡,也就这点小玩意儿,能让我回忆回忆过去的味道了。”

沈扈突然调转话头:“可是先生,我记得,过去您买不起六安瓜片罢。您一直说,六安虽好,无奈名茶,实在没有那么多的余钱供着一张嘴。”

山九枭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了,并不是真的说自己买不起六安。他把茶壶放下,问道:“你今天话里有话啊。”

沈扈眼神警惕:“先生找我来,不也是为了说说这话外音么?”

山九枭笑了:“你把我当了仇敌了。”

“先生如果是要说顾尽欢的事情,那学生只能恕不奉陪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

要扳倒顾尽欢却屡屡受挫的不服心理瞬间占领高地,连对待先生的礼仪也不讲究了。

“哎等等,你别急,”山九按住他,“你这是怀疑先生我贪赃枉法呢?行了,甭紧张,这茶是尽欢送的,我平时哪有这闲钱买啊。”

沈扈越发不喝。

“我也听说了,你这次弹劾她的事情。这是你身为左督御史的职责,作为一个为百姓服务的朝廷命官,你做得很好。但是,先生我还是不希望你与她作对……”

话没说完,沈扈就黑了脸色。

“……在某种程度上,你们俩,是一条线上的啊!”

先生的话这才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先生,这个我都明白,她要推翻朝廷,我是与她一个心思。可是叫我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我怎么不难受呢?难道她就不能换种方式么!”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只有面对教他育他的先生,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口。

山先生拍拍他的手臂,说道:“她的方法是极端了点,你看不下去,也能理解。但是如果你了解她过去所过的日子,你也不难体会她的想法了。她底子不坏的,要好好教化改造就行了。”

沈扈硬气地说道:“过去再怎么辛苦,也不能将怒火发泄在百姓身上啊!我已经放了她太多马了,可她不知悔改啊!”

山九枭笑道:“我知道你正直、善良,她何尝不是如此的呢……你们俩应当成为朋友的。”

沈扈冷哼:“我与她,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山九枭也不反驳他,站起来,对着外面秋日打头落叶纷飞的庭院,背着手。

“那年,我记得应该是臻复元年,也跟现在一样,是个秋天。她和阿丧两个人,就睡在这条胡同的拐角。

“我当时出了趟远门,回来才看见这两个年轻孩子。他们手里就十几文钱,值钱的东西只有阿丧头上的一根簪子,我后来问过,有纪念意义舍不得卖。

“他俩卷了个夏天的簟席,连被子都没有,靠在墙边看书。你也知道,元年虽说没有现在富有,可也不像这般灾荒贫穷。我好生奇怪,就上去问他们。

“尽欢说,家中萧条,来京赴考却遇上朝廷改革,恢复八股文,科举不中只能另谋生路,又被人骗走三百两银子的家底,无处可依,靠替别人抄写、代写为生。我见他们可怜就让他们到家里吃顿暖和的。

“我问她家里是不是种地的遇上了天灾,她说不是,若是有灾,家乡必有暴luan,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来京城科考呢。

“既是来科考的,我便问了她几句学问,她都说得头头是道,虽说并不是博闻强识,但想法新颖,是个有头脑的孩子,我便问她愿不愿意当我的学生,接受推荐参加有道科。

“她一个劲儿点头,说自己非常想当官。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了一句这辈子我没听过的话——我想推翻朝廷。”

沈扈听到这儿万分惊讶,问:“她就这么说出来了?”

“是啊,得亏是我,否则被别人听见,她这条命怕是都没了。她说,她已经混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说出来被上面砍头,比饿死街头还能更值得呢!

“她对我说,如果我要告发她,还请我让天下所有人知道才行。这时候我就发现,这孩子思想确实很极端。

“我问她,你会当一个好官么?

“她回答我,她家乡有个好知府,勤勤恳恳做了一辈子事,到头来因为一点点利益分配不遂百姓的心,就被戴上了黑帽子,倒了台百姓是拍掌叫好。

“还有个恶官,为了建自己的商铺,就拆掉了百年历史的老石板街,最后居然上调当了京官。

“由此可见,好官恶官,不过虚名,有的好官,一生为了百姓清廉无比,到头来还不是成了统治者的牺牲品?有的恶官,背上千古骂名,却加速了王朝的覆灭,客观上也是做了好事。

“她说她要做的,只有推翻王朝统治,不管用什么方法。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长痛不如短痛,早一日推翻,早一日脱离苦海。

“我又问她,你当官倘若不顺,倘若达不到你预估的地步,或者你要被上面的人杀头,你该怎么办?

“她说,古有‘抬棺上阵’,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我这件事要做,肯定是冒着死的危险的。但,我做我的事,只要是在做着,那么顺不顺,成不成,生与死,都无所谓了。”

山九枭露出略带无奈的笑容,沈扈看着先生在光影下矗立的脊背,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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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先生维护尽欢,正是觉得她有可塑性,认为她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

但是,他可能没有摸清脉门,要治女主,还得靠男主出马!

下一站,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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