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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又轻又冷,好似冰水缓缓注入容器,刻骨的恨,深埋的责怨,统统化作幽深平静。
幼小的孩子终于崩溃,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哥,哥哥……”
那是她第一次唤他。
少年的心似起伏不定的海面,时而阴沉时而利落,他心情好时,可以是耐心讲两个小时睡前故事的好兄长,可以为了纠正她的发音陪她把无意义的话聊不停,心情不好时,只是靠近就能惹起他的不悦。
她既怕他,又如溺水者抓着浮木地依赖他。
在这艘巨大的飞船上,人人尊敬她,或夸赞或怀念她的父亲,林歇,可这个名字,连同她自己的,都陌生如串场的梦境。
水流落下,自水池碰撞出细碎雪白的泡沫,她看着那泡沫就有些失神。
待到洗漱完了,出了盥洗室,她若有所觉地望向门的方向。
门外依然安静,林瑰夏却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人正站在一道门之外望进来。这并非是凭着声音或影像做出的判断,而来源一种奇异的第六感。
手指扣在墙壁上的某个按键,一瞬间,窗外的风声、落叶的树与湖泊,房间里的木头质感的墙壁、富有生活感的挂饰地毯连同熊熊燃烧的壁炉,全都消失了。
房间里只余一片刺眼的雪白。
与此同时,节奏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林瑰夏飞快地理了理头发,“咳,请进。”
女孩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前,堪堪长过肩膀的银发有些蓬乱。两年的调理,发育不良的身体开始抽条,隐约有了几分少女的模样,仍是纤瘦,却已不再是先前触目惊心的模样。只是久不见光造成的苍白,看起来有种几乎要消失的透明感。
笼中雀,打开门时,方熹的脑里一瞬间闪过这个词。
或许正是这弱质芊芊的样貌令年轻帝王生出怜意,才破例提前一年结束她的守孝期。
两年前的某一天,苍白如游魂的女孩出现在林歇的追悼会时,各大媒体一度为之哗然。
被元帅严密保护,甚至不曾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独生女,有着同他相同的,银白中带着些微蓝色调的发色。
和大家熟识的那个睿智冷静的军人形象的父亲相反,女孩苍白的脸上挂着久病不愈的病人独有的灰败气。如遭霜打的白蔷薇,苍白憔悴。
媒体没有因为她的柔弱而手下留情,恰恰相反,这看来弱小无助的小女孩令他们找到挖掘“真相”的可乘之机。从林瑰夏踏出舰船的第一步起,无数架无人机团团围绕着她,种种尖锐刁钻的问题透过无人机的话筒淹没了她。
“据我们所知,林歇元帅的遗体尚未寻到,请问您确定您的父亲真的离世了吗?”
“您怎样看待不成熟的跃迁技术葬送了帝国英雄这件事?”
根据官方宣告,林歇死于一场空间跃迁事故。准确地说,在从巨蜥星返航的途中,身为统帅的他违反规定,私自切断通讯,带领舰队连续进行了两次空间跃迁——短时间内连续展开跃迁是无异于自杀的行为,但凡了解常识的初中小孩子都知晓这个道理。
但偏偏林歇他这么做了,于是他和他所带领的舰队一道,在第二次跃迁结束后的几秒内砰地炸成了一朵烟花。
这听上去蠢得不可思议,但它的的确确就这么发生了。或许只有喝醉酒才能解释林歇的这种行为,尽管酒精是严禁带进舰船上的。
无论怎样,林歇的一生,生得磊落光明,死得不清不白。
“不要回答任何问题,一旦你开口,他们就更不可能放过你,只要林星源在,你大可把一切交给他。”
方熹的告诫依稀响在耳旁,视野余光身扫到后半步开外那张矜持冷漠的脸。
纵然没有这告诫,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大病初愈后,她不仅失了记忆,就连语言也退化到比幼童好不了多少的地步。
眼前铺设着黑色地毯的长路,是她走过的最漫长的路,质问声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放弃,问题越发尖锐。
“元帅生前没有向外界公布您的存在,林小姐是否对此心怀愤懑呢?”
“听闻您与元帅的义子也就是您的兄长林星源先生私下不合,请问是否确有其事?”
一架飞行话筒探头越来越近,几乎抵在她的脸上。林瑰夏脚步顿了一下,盯住这架怪模怪样玩意儿。更多小说请收藏:xyuzhaiwu9.com
为什么我要被这种东西欺侮,而不能直接打掉它呢?脑中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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