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区第一届比惨大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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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吕出院了,象征性地在江尧走了走,往马戏区来感谢了女房东,便要急着回无锡。

他怕儿子花钱。

作家不住地叮咛道:“妈把医嘱都背下来了,你在家听她的话,静养,静养,平时也少走动,吃东西就不要挑了,烟就更不能抽……”

老吕挥挥手,不爱听儿子这么唠叨。

吕阿姨还在跟女房东拉着手,言辞恳切地交代“多照顾照顾我儿子”“盯着他按时吃饭”“撮合撮合他和小陶老师”“其他的好姑娘也多介绍介绍”。

女房东一一都答应下来,送叔叔阿姨直到门口,目送作家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临上车前,她和女房东小声说,留了一箱鸡蛋在厨房里。

吕阿姨有点窘迫地解释:“这是好鸡蛋,我前几天叫人从乡下寄来的,最好的母鸡土鸡蛋,专门拿去城里卖的,要卖几块钱一个,我找我们村支书要的。这个……这个,阿姨看那个小伙子喜欢拿鸡蛋烤点东西,这个鸡蛋好,这个鸡蛋新鲜得很,也没味道,你让他烤蛋糕那这个烤,好吃,好吃。阿姨把他的牛肉弄坏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等女房东回话,吕阿姨一松开手就赶紧上了作家的车。

女房东只好回去看鸡蛋。

确实是很好的一箱鸡蛋,蛋壳的颜色和拿在手里的质感,都彰显了这些鸡蛋尊贵的品质,约莫二十个。

女房东拿出冰箱里装鸡蛋的盒子,将蛋小心地一只一只装进去,装到底下,她突然瞧见一个信封。

她马上就知道这里面装的肯定是钱,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张张新崭崭的人民币,红艳艳的,还带着机器的气味,使劲捏捏,仿佛都能印下指纹——刚从银行取出不久。

一共三千六百块钱,刚好是她三个月的房租,吕阿姨附了一张小纸条,交代这是作家的房租,并且再次感谢女房东对作家的照顾。

吃晚饭的时候,女房东把信封还给了作家。

作家大约一个多月没有老老实实吃一顿好饭了,女房东烧了一桌子菜,还煮了他和小白都很喜欢的臊子面,——小白是那种钢铁直男,若不是作家说,女房东都不知道小白往医院跑了那么多躺。

“大家都辛苦了。”

女房东说。

她很喜欢用大家这个词,吴姐搬出去的时候,女房东都做了一次送别宴,就用了这个词,她说,“大家送送吴姐”,那时候小白房间住了一个男的,跟吴姐十分不对付,那天也站起来跟吴姐干杯了。

作家又累又困,眼睛都是血丝,听到女房东说这个话,不仅没有主动赋诗一首,眼睛都变得红红的,抱着碗,脸都要贴到臊子里去了。

富二代又讨人嫌,他坏笑着说:“别哭啊。”

女房东说明原由,把信封递给作家,作家一愣。

他呐呐地道:“你拿着吧。”

“可是,”女房东认真地说:“吕叔叔在中午也给了我一封。”

作家已经过了二十九岁生日,父母仍然争相在背地里帮他交三千六百块钱的房租。

他捧着热乎乎的面碗,脸上突然滑下一道泪痕,眼泪掉进碗里,消失不见。

富二代没说话,一边啃鸡翅,一边抽了两张纸递给他。

作家没接,忽然放下碗,像个小孩子一样拿手捧住脸,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富二代鸡翅都啃不下去了,高中生也目定口呆地看着他。

小白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呆呆地坐在他对面,半天说了句:“别哭了。”

作家:“呜呜呜。”

女房东连忙跑过去摸摸他的头,作家一下子就扑进她怀里,抱着她,脸埋进她腰间,女房东立刻感到那一块儿衣服被黏稠的泪水打湿,像一片小小的海潮。

又苦,又累,女房东不难想象他是怎样一个人坐在小床上熬过一个又一个夜晚,父亲在病榻上难以入眠,医院的心电仪彻夜跳动着,药水的气味和白色的被单铺天盖地,他已困极,仍然要睁着眼睛敲打着男主角如何威风八面,所向披靡。

她拿手指给他梳头发,柔声道:“咱们都在呢。”

富二代擦擦手,张开双臂:“来来来,抱我,我肩膀宽,来,哥在这儿呢。”

作家破涕为笑,女房东哎呦一声:“你可别把鼻涕弄我身上了啊!从小到大可只有高中生把鼻涕弄在我身上呢!”

高中生脸一红:“我哪有?”

“怎么没有?”女房东帮他回忆:“你五年级的时候发烧,是不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大风大雨大晚上,司机还吓唬咱俩,你三十九度半,一路上净埋在我身上哭了。到医院,满脸通红,还都是眼泪鼻涕,医生笑话你是个刚洗过的红薯。”

高中生隐隐约约想起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丢脸,耳朵一红,嘀咕了一声。

作家吸着鼻子说:“我妈以前也这样过。”

富二代说:“嗨,我作文儿里我妈也这样过。”

作家情绪止住了,瞧瞧女房东衣服上那一块儿深色,都不好意思了,连忙擦擦脸,拿纸巾要帮她擦。

见他神情转好,脸带羞怯,女房东才笑着问她:“怎么了,拿到爸爸妈妈的钱还哭了,嫌少呀?”

“可不是,”富二代帮腔:“我小时候就是这么把自己哭成富二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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