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1 / 2)
伤心的圣诞节之后,陶梦媛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都忘记了最后两个人是怎么分开的,食之无味地吃了点东西,学长好像提出了要送她回家,又好像没有。
最后,谁也没有再提那首诗的事。
如果说,之前的单恋是看不到尽头的林荫小路,那么圣诞之后,她无疑见到柳暗花明,一片宽阔,离出口最近之后,又坠入深渊。
终于捱到了周末,她准备在家里好好地喝点红酒,舒舒服服地慢慢泡澡,再睡个大长觉。
刚回到家,却意外地在客厅里看见了妈妈。
不止有妈妈,还有小叔,爸爸平时的秘书,事务所工作的陈先生,还有妈妈的同事,客厅里站满了人,像是等着她一样,同事阿姨抱着妈妈的肩膀,一向优雅端庄的妈妈在这么多人面前捂着脸小声地哭泣着。
屋子里全是乌泱泱的人,看见她回来了,都把复杂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小媛,”陈先生一向单刀直入:“你爸爸出事了,现在在拘留。”
陶梦媛脑子里嗡的一声。
陶爸爸是江尧市教育局的副局长,一步一个台阶走上去的,书香世家,周末就和母亲一起弹琴作画,这么多年两袖清风,万事谨慎,在陶梦媛还不知道什么叫“清廉”的时候开始,父亲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人,不管在什么位置,只需要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分内的事情”。
怎么会?!
陶梦媛脸都白了,难以置信,求助一般把目光投向母亲。
母亲是大学里的音乐老师,仪态挺拔,容颜清丽,不知道哭了多久,整张脸都泛着水色的红。
母亲抽噎着,事发突然,她常年生活在艺术的温房,遇到这种事情,无异于晴天霹雳。
还是陈先生开了口:“不是你爸爸的事,你记不记得你爸爸有个大学同学,姓童,曾经和你爸爸一起做过生意?”
陶梦媛努力在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想了又想,才隐隐约约记起这么一号人:“童叔叔?他后来不是去江尧银行了?和爸爸一起开过酒庄,酒庄失败了,爸爸和他都赔了钱,两个人就散伙了,不过、不过……那不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吗?那时候,爸爸还在县里,我还在上小学……”
陈先生叹了口气:“酒庄没失败,这么多年一直在运营,转了地下,做了不知道多少坏事,如今暴露,那姓童的把你爸爸拿去挡枪了。”
陶梦媛一时不能确定这个“枪”,是比喻,还是现实。
小叔都要急死了:“你爸爸当年散伙,是怎么散的?签了什么合同知不知道?真是的!早叫他带个律师在身边,现在好了,出了这种事情,百口莫辩,我们在这干着急!”
母亲闻言,忽然提高了哭声:“我早就叫你爸爸离开江尧,江尧不太平!”
“可不是,”同事阿姨道:“你看看老梁……”
许是觉得不好,阿姨没说完。
陈叔叔不出声后,屋子里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母亲的哭声回荡在房间内,陶梦媛如坠冰窟。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分析情况道:“陈叔叔,我能去看看爸爸吗?我爸爸现在在哪,我能去帮忙调查吗?我们家三个人的银行账户,都可以查,全都可以查的!”
看着小丫头惶恐害怕的模样,陈先生有些于心不忍。
“查!?怎么查!?谁给你查!?”小叔暴怒道:“人家早就做了手脚了,还不知道上面是不是和那个姓童的一伙的!蛇鼠一窝!都是脏水!”
“陶先生,”爸爸的秘书还算有理智,制止道:“别说这样的话。”
小叔愤恨地踢了一脚沙发,咚的一声,紧跟着,空气又沉默下来,陶梦媛头一回遇到这么大的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看看一直哭泣的母亲,更慌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攥着衣角:“陈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爸爸……”
陈先生叹了口气:“我毕竟只是事务所的,跟你爸爸只合作一些证书工作,当务之急,是大家先镇定下来,搜集证据,然后找一个专业的好律师。”
母亲马上直起背:“我,我弟弟在警察局,我认识人,我认识好多市里的人,可以……我可以叫他们的,我现在就叫!”
陈先生摇了摇头:“事情不小,不能将令弟牵扯进来,事关经济案件的亲属调查,最后结果也可能作废。”
陶梦媛停止纷乱的思绪,拼命冷静下来,终于混混沌沌地想起一个人。
“我认识一个学法律的……”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红着眼睛,踌躇地道:“是我的一个学长,不是很熟,我、我现在就问问他……妈妈,你别急……”
妈妈哭出声音来。
陶梦媛没想到莫轻虹接到电话立刻赶了过来。
母亲哭累了,进到卧室睡一会儿,陈先生和秘书忙着去办公室里找资料,大家根本没有寄希望于在小白兔般的陶梦媛身上,纷纷安慰她,之后就走了。
父亲出事了,母亲一辈子没离开过校园,她是父母的独生女儿。
可是他们知道,她没用,她是朵小白花,是个金丝雀,只会哭鼻子,危急关头,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帮妈妈倒杯热水。
他们没错。
陶梦媛的脑子如同乱麻,在网上徒劳地搜索了几个浅显的法律名词,机械地滑动着,那些长篇累牍的法律条文,她心如缠丝,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爸爸正在牢里,此刻还不知道有没有吃饭。
陶梦媛焦虑又迷茫地望着窗外,窗外黑云压城,怕是会下瓢泼大雨。
这么冷的天气里,老天还要下雨。
她正呆立,手机嗡嗡震动,她看着屏幕上的莫学长三个字,鼻子突然一酸。
美丽又强大的莫学长,冷静又温柔的莫学长,现如今,救世主一般的莫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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