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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来了,声音带着慌乱的哭腔:“小夏呀,这、这是谁呀?你们家又在拍戏吗?!”

宋奕哭得声音开始嘶哑:“黄叔叔——救我……”

桥息却充耳不闻,他问:“你还没有回答孩子,他说的傅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天哪!女房东撞墙的心都有了,这他妈怎么步步踩雷?!又是哪个字出错了?傅哥哥?他认识富二代?还是孩子,他死过一个孩子?

桥息的眼睛细长又漆黑,看上去像墨笔勾画的一般,他皮肤又白,疯癫起来,美而惊心动魄,活脱脱一个着火的孔雀。

他爸妈一定很好看,女房东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难道是“回来”?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没有回来?

女房东连脚尖都在颤抖,鼻翼剧烈地翕动着,保证自己没有缺氧而死。

她问:“你要听实话吗?”

桥息一愣。

趁他愣神的工夫,女房东试图快步上前夺回小奕,他却猛地清醒了,眼睛也回了神,举手朝着女房东的脚下就是一枪,离她的脚只有十厘米,子弹撞击地面擦出火星,巨响仿佛就在耳边,女房东腿立刻就软了,浑身剧烈发抖,怎么也站不起来,本能地手脚并用往后倒退。

是真枪,能杀人。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呜咽和抽泣,精神崩溃,一丝力气也没了。

宋奕被长时间的勒着脖颈和剧烈挣扎,被枪指头的心理恐怖也远不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能承受,很快,他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从疯狂挣扎变成无助而绝望地哭泣。

“你放了我,放了我……”

“王姐姐,救救我好不好。”

“姐!”

“小夏!”

女房东仿佛听见救世的天籁,几乎是连爬带翻地抱着朝她狂奔而来的高中生,手脚冰凉,颤抖不已,高中生死死地将她圈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牢牢地遮住她的眼睛。小白站在最前面,马戏区的居民越聚越多,女房东甚至听见了宋奕父母的声音。

他们家门口的这片空地四通八达,后面连着他们刚跑出来的巷子,前面连着主街道的车行道,头顶是她们家门口的走廊,巷子的左侧是卢阿姨和绿裙子,右边的陈姐和章奶奶那栋楼,此时此刻,窗户上,路上,都围满了邻居。

情况紧急,小白听见马戏区的枪响,立刻冲了出来,他没有报警,但是他相信其他人肯定已经比他更早地报了,如果说了有人当街持枪抢劫,从报警那一刻开始作预算,现在,最多还有十分钟,警察就能荷枪实弹地赶来。

这里四面都是民居和小楼小巷,正是下午,光线充足,安排狙击可以说是天时地利。

当务之急,是安抚桥息。

这个在大桥上,抽着烟,冷静地目睹发狂的毒驾人员和郝警官坠桥的“老桥贼”。

他并没有认出小白,见女房东被人围在身后,冷笑一声,更用力地将枪口抵在了宋奕的额头。

观众多了,他好像反倒满足,精神更充沛,状态更饱满。

白警官思维清晰,弓着身,朝他摊开两手,尽力地不去刺激这个发病的人。

“小奕,”小白望着宋奕的眼睛,声音温和而坚定:“别哭,你是小男子汉,哥哥和爸爸妈妈都在这,嘘——”

宋奕看见了白哥哥,吸溜着鼻涕,看着白哥哥镇定又相信的目光,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桥息逢人便问:“你是警察吗?”

小白说:“我是。”

桥息很为这个张口就来的回答不屑,冷笑一声,指着宋奕,继续逼迫道:“把曹旭叫来。”

小白知道曹旭是马戏区附近的老警察,他道:“可以的,曹警官很快就来,你把枪放下,这个孩子和曹警官一点关系都没有。”

桥息哪里肯听,拽着宋奕,又使劲抵了抵他的额头,宋奕掰着他的胳膊,呼吸着,把嘴唇咬得死紧,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很好,小白又给了宋奕一个鼓励的目光,试着慢慢地朝桥息走过去,他走一步,桥息便将宋奕勒得更紧一分,宋奕的父母在人群中几乎要哭晕过去,小白停止了脚步。

小白问:“你是江尧人?”

桥息闻言暴怒,小白忙道:“我也不是江尧人,我是摄影师,来江尧好几年,什么也没拍到,我和你一样不喜欢这个地方。”

桥息微微冷静了一点,小白继续和他说着话,小步小步绕着靠近他,像是有了魔力一般,桥息慢慢地松了一点力气,就在这时,长鸣的警车来了,划破了原本就高压到可怕的凝固的空气,桥息仿佛被摁下什么发病的开关,表情立刻魔怔,立刻又朝天空开了一枪。

尖叫四起,宋奕也再次哭叫起来,喊着爸爸妈妈。

“不许动!警察!”

“把枪放下,举起手来!”

桥息举枪袭警,啪啪两声,飞射的子弹穿越人群,狂呼声震天地响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围观群众受伤,总之场面是彻底乱了,桥息狂笑不止,手脚力气逐渐失去控制,宋奕在他胳膊上无力地蹬着小腿,脸色趋近青白。

女房东离得近,精神始终高度紧绷,下意识要冲上去把小奕抢下来,被高中生使劲地摁住。

“他有枪,你不行!”

她浑浑噩噩,眼泪混着麻乱的思绪横流的一脸。

宋嬢嬢年纪大,在这样的环境下,已经晕倒,宋奕的妈妈也开始扯着头发发狂,狂乱的罪犯、警察的高呼、躁动的群众,原本平静的空地,像是一幕滑稽又黑暗的电影结尾,每一个人都变得疯魔。

从对面的楼梯上,忽然悄无声息地下来一个人。

绿裙子。

她的家就在暴风中心,呼啸的子弹可以从窗户看见,每一声尖叫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栋楼里的人都躲在家里门窗紧闭。

她慢慢的出了门,下了楼。

绿裙子没有穿绿裙子,她没有穿任何一条裙子。

她化了妆,妆面新鲜姣好,是刚刚在这里叫喊盈天的时候,在她那个破旧的屋子里一笔一笔描好的。

妆容艳丽绝美,唇上口红如朱似血,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像一条黑色的瀑布,在暗下来的光线里,胜过所有闪耀的丝绸,美丽舞者的身体如玉石雕刻,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肤都如同珍藏的油画。

像一尊行走的雕塑,又像一具复活的人偶,光裸着每一寸身体,在白日里,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表情和平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别。

她走下楼梯,点着脚尖,女性线条随着动作起伏跳动,像是一曲芭蕾。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如此疯狂而奇诡的美丽,令人窒息,让人震撼,牢牢地吸引住了桥息的目光。

就是现在!

小白攥紧拳头,闪电一般飞跨上前一把扼住桥息的手臂,速度快到人影虚幻,只在几秒之内,几步开外的女房东忽然觉得背后一空,高中生迅速冲上前,一把将宋奕抱在手中。

桥息反应过来,疯狂地掐着小白的脖子,呼声痛苦狂暴,铁链一般的手指仍然牢牢地扣着扳机,小白咬着牙将他摔在地上,两个男人看不清影子地纠缠在一起,骨节撞击声令人心惊,穿着制服的警察立刻全副武装上前,有人从窗户里给绿裙丢了一条毯子。

“啪!”

“啪!”

“不许动!……”

白警官觉得自己身上像是有什么地方被洞穿了,撕裂般的疼痛立刻传遍了全身,挣扎了一下,便视线模糊地倒在黏稠的红色里,周围涌上来许多人影,却听不清说话,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才听见仿佛从一万里那么遥远的地方,像光芒一样,穿来女房东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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