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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一芥楼那儿开始吧,从西南出发有条大马路你一直往前走拐三个弯往里走,选靠近左手边的,走到一条小巷,再往前一直北行看见快出城了那就是走错了,不过没事儿你折回来再走往西南去……你画出来了吗?”

曾雨看着笔下乱作一团的黑色线条,扶着额头抱歉地回“没有。”

“也是,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跟你聊吧。”小林爽快地约她见面。“两点咱们在中宁街夜市口那台球厅见?”

“行真是谢谢你。”她在电话这边点头哈腰,挂断以后就整装待发,看看表离两点还有三十分钟。虽说一芥楼离夜市才不过十几分钟的路,她还是收拾的麻利勤快,没耽误一秒钟地往外赶,临走前特意拽了拽门确定真关上了才往外奔。

小林放下电话对林宗维说,你怎么知道她肯定会给我打回来?

林宗维倜傥地看着在露天餐厅里方才还狼吞虎咽的她,“我赌运好。”

他哪知道,他猜的。

曾雨你还学会求人了。

小林先前不习惯,林宗维指明要她带着游山玩水,李浩听了迫不及待地把她卖出去推着他让她陪好这位财神,小林有点发怵她性子直不代表她脑袋混,刚见一面的孤男寡女结伴游山玩水说出去谁能信两人正经,小林保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正经摄影师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境地,系着安全带她都不敢看林宗维。

提防他提防了两三天,后来才知道林宗维不好她这口,要不是看见他在夜场里身边齐刷刷的长腿细腰高跟鞋,她还真以为林宗维图谋不轨。假装喝醉说要先走,林宗维便抛下美女开车送她回去,一个没忍住她还是问了林老板怎么选我陪您?他看出来她这两天心神不宁,对她说看你亲切,何况我想看看你们摄影师都是怎么工作的。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林宗维来了新鲜劲儿想看看别人怎么拍照片,接着就真的跟她聊了一路的镜头。她嘴皮都快聊干了他还滔滔不绝,小林哭笑不得看出来他是喜欢摄像头。

自己不行,

快到家的时候像说乏了似地,趴在跑车上伸胳膊感受迎风而来的悦动。有些不情愿的承认她心底里多少有那么点儿希望是场莫名来的桃花运。

后来就没隔阂了,林宗维带着她吃饭坐船,有时候她昏了头不知道谁给谁当免费导游,这地儿他比她好像都熟。有天在快艇上他跟她说。

“我和你打赌那半张脸肯定会给你来电话。”

她名片递了多少张回信的十个手指头能数的过来,再说这次这个压根也不欠自个情面,能回电话才有鬼。她问林宗维赌什么,他说赌饭输了他请她随便选地儿。

“帮我个忙,她要是回信了你就告诉我。”

她看着林宗维完美无缺的俊脸,点着头以为他是跟自己瞎胡闹,便说行,我就看看她能不能回信。两人都姓林,往后倒数几千年还是一家,就当帮自己素未谋面的哥。

以至于他给小林开副驾驶的车门绅士地她一阵的肉麻。“你吃的饭我请不起。”

林宗维笑着问她“稀粥你也请不起?”

曾雨在旁边抱着胳膊靠在夜市口的台球厅旁边等。

看见对面有家卖冷饮的,想着麻烦了小林两回,两手还这么空着总不好,这时候夜市还没开冷饮厅前显地门可罗雀,曾雨没等多久就买了两杯,拎着印有品牌图标的长形塑料袋在石狮子旁边停下,有几个孩子在门口踢小小的口袋沙包,老花粗布是家长自己缝的还是买的看不出来。小孩叽叽喳喳地,看的她好似返璞归真。

突然有个女孩脚尖使力气,一不小心沙包滚的老远,翘到天上又重重地落下来被块石子推着蹦出老远,直到滚上石狮子的根才绕了半圈泄了气似地停下来。

“姐姐帮忙捡口袋”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脸也像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不高也就到她膝盖左右,离得挺远。她没迟疑就蹲下身捡沙包,整个人刚好都被藏在了石狮子背后,手指头刚捡起来给孩子扔回去就侧着看见对面台球厅正好有辆车风驰电掣地停下来。突然像被狠狠地刺了下连肩膀都僵,什么趴在她背后压迫感来的铺天盖地,她觉得这车眼熟在哪儿肯定见过。有种预感不详地笼罩着,她突然没了主意直挺挺地蹲下去。

小孩子回头看她,她摆摆手小声说没事儿,指了指自己鞋,示意要系鞋带,可那是一脚蹬,哪里有什么鞋带。

曾雨小心地侧身看着,果不其然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前面那个她认识,是前两天给自己指过路的小林,后面那个站起来的个子高,她也认得。

他们并排站着有说有笑的,后来不说话了只是等着。这时候不知有什么变故他突然侧过来严严实实地用身子罩住小林,背弯下来接着手掌也伸出去,男女的影子叠在一起,从曾雨的角度来看好似接吻。

四目相对两个肩膀开始一起像笑了似地耸着,转过身,林宗维眼睛也笑得眯起来。

曾雨心里波澜不惊,她蹲在地上蹲得腿都麻了,心里有个时钟滴答滴答响等着他们什么时候走,想象当时电话里那一刻的无声,大概就是小林正转头跟谁说话,说话的对象八九不离十就是他。

这事儿闹的,她想不通小林是一开始就认得林宗维还是两个人恰好遇上,或者又是她多心了,前夫不过是随便交了个女朋友,要怪就怪他们俩之间的孽缘。蹲在地上好像时间都慢了似地,给了她足够时间思考,摆着手指头碰自己光滑的鞋面后悔没穿帆布鞋,那样至少能够解开鞋带又系上,这么干蹲着她怕路人以为她神经病。

曾雨想不通的只有小林,小林知情还是不知情。她都不想林宗维,她了解他的做派,他干出来什么、喜欢谁都不奇怪。

“还来不来?我给她打个电话。”

“算了吧,我看你是让人放鸽子。”林宗维扬起下巴示意她看石狮子背后做成灯笼状被悬挂在牌匾两侧电子表。

“不行我得给她打,来还是不来给我个准话。”

小林性子急刚抬手就想拿手机,林宗维却转着身子突然地把自个儿竖到她面前,背也弯下来低头盯着她,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雕像凑近了看模样更是惊心地英挺,那双难以忽视眼睛放大靠近撞得她心头满堂彩盯得一阵人荒马乱。她嗓子眼干到哑,不知所措地眨巴眼看他,手里还老老实实地把手机攥在手里,没一会儿林宗维就用了套移形换影,魔术师似地伸过手把她的手机又按回她兜里,还来不的反应,小林攥紧了手已然只能抓住空气。他笑地落拓悠闲,“各退一步算平局。要我看还是我输的多,连口稀粥都喝不上。”

他转过身来往车旁边走,还是给她开车门,做出个请的手势,“过来吧。”小林突然生出份少女的扭捏,闭上嘴巴乖乖地指哪打哪,坐在靠椅上时感觉都悬空了似地。

林宗维没有悬空,他从车头边绕过来给自己开门,坐进去前想起什么似地往对面看,看红灯笼张灯结彩,看还没有到鼎盛时段的夜市里,几辆背道驶去的小汽车从狭窄的摊位前穿过几乎擦过留下一地鸡毛凌乱。有些脂粉色的烟打在空气里,暧昧地流动起来,多俗啊,整条街充斥着烟火气像描眉涂唇的庸脂俗粉,是他这个俗人求之不得的极乐天堂。

他看天看地,看石狮子,短短几秒就把这些都看透了似地,那些悬浮在空气里脂粉也突然消失不见了,不能供他染指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流动的浮光,仿佛可以闻见自然气候留下的味道,像十二月时的冰天雪地,有些和肌肤如出一辙的清冷。他弯弯唇角,对着正在系安全带不知所云的小林说“你没告诉我这儿这么漂亮。”

仿佛在和这条街道说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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