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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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中央不时有车辆疾驰而过,寥落的路灯下两人相对而立,这情景怪像某部文艺电影似的。

矫情。

施嘉扯扯嘴角,心想可不是吗。

他自己就是一个三流演员,他的人生自然也是一部上不得台面的恶俗闹剧。

里面的主角竭尽全力地跑着跳着,总想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更好的前途、完美无瑕的爱情、平步青云的可能......

可每次的结局都是失去,故事实在过于冗长无趣,台下的观众们一定也早已失去了耐心,在观看到一半的时候纷纷离席。

他自嘲般想,忽然觉得头有些发痛,很像是里面的哪根神经忽然造反,硬要在他脑子里面东倒西歪,不听使唤地扭动着。

他用力按着脑袋,战立的姿势别扭又古怪。

刚才在台上录节目的时候他就有点不舒服,周围愉快得几乎让他觉得厌恶。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而他只是个郁郁寡欢的局外人,笨拙地模仿着,却始终融不进去。

男人见状,大步从对面走了过来,脚下带风,他沉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施嘉眨眨眼睛,慢吞吞道。

头疼欲裂,可他并不想在对方面前露出这种狼狈落魄的模样。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现在对方面前,最好对方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他要和从前干净地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可惜都是奢望,对方绝不会如他所愿。

他还想说什么,秦兆颜却让他上车,“去医院。”

男人言简意赅。

态度不容拒绝,眼神十分严厉。

施嘉当初是自己偷偷从医院里离开的。

原本答应闻稚春会不时去医院定期治疗的,他在家里宅了一段时间后,又磨蹭着不太想去了。

自暴自弃地随便应付完每天的生活:失眠,在家里发呆,无规律地吃药,然后找点书或者漫画翻一翻,打发一天,饿了就胡乱吃点东西,但大部分时间,他其实并不觉得饿,然后晚上继续前一天的失眠。

车里很温暖,比外面好多了,秦兆颜见他穿着白t,胳膊都露在外面,想想就觉得冷。

现在是深秋,气温只有几度,对方一点也没有认真照顾自己,他的心情不禁有些发怒,只是再愤怒也于事无补。

车里气温骤然调得很高,司机都有些发热了,坐在驾驶座上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只是仍不敢往后看。

施嘉的脸有些发红,秦兆颜见他脸色发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要比自己的体温高一些。

“你在发烧?”他的声音有些冷,厉声道。

施嘉却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想要避开对方的触碰。

他确实在发烧,刚才在舞台上,谁都没有发觉他迟钝的反应是因为身体难受,只以为他是故意犯蠢,恶俗地扮作一只小丑,随时随地引人发笑。

去那家医院的路很远,开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

施嘉靠着窗,淡淡道,“你为什么会来?”

男人冷笑一声,语气有些尖锐,他说,“我也很想知道。”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旁边的商店正播放着某首老旧的都市情歌,女歌手声音哀怨而忧愁,缠绵悱恻,十分应景。

细雨斜织,密密麻麻,被明亮的车灯一照,像一根根闪闪发亮的银线,锋利无匹。

好似能割开一切迷瘴。

但也只是好似。

世间总有些东西是割不断的。

青年很疲惫地合上眼,歌词里女人在悲伤地唱着“要时间倒转,要回到从前”,他恍惚地想着我也想。

但到底是回到哪一天,他却说不清。

是他捉住虚假的萤火虫凑到对方眼前的那一天,还是对方送他那套江景公寓的那一天,亦或是初遇时,将他直接从乌烟瘴气的会所里带出去的那一天。

他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可惜都已是过去式。

他能理智地对遂香说教,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还是做不好。

可见人都是很虚伪的,他们对着别人可以伪装成经验老道,等到了自己还是一样笨拙固执。

秦兆颜见他迷迷糊糊地倚在车窗上,最后完全闭上眼睛,小心地将他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转头又在车里找出一条薄毯,披在他身上。

对方的头发从来没有留到这么长过,看背影时甚至让他觉得陌生。

他握着青年冷得像冰一样的手,只让司机再开快一些。

糟糕的身体状况让施嘉做了很多梦,只是愉快的少,不愉快的多,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又重新回到怀疑秦兆颜出轨的那段时间。

他那时很喜欢坐在别墅的二楼书房发呆,因为对方一回来就能看见他的车灯。

那时候常海也常是现在这种糟糕的天气,潮湿阴冷,哪怕屋子里开着空调,温暖如春,但他仍然觉得冷。

秦兆颜说他没有碰过那些人,好像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怀疑十分幼稚可笑。

睡没睡过很重要吗?

为什么,还要继续恶心我说那些人和我很像。

若他值得好好对待,何必在别人身上寻找虚幻的影子,不值得,又为什么要这样说。

随口编造的谎言自然无法自圆其说,难道他就真的那么愚蠢,任人随便说点什么,都无条件相信?

因为被骗的次数多了,他也有了些警觉性,再也不像以前了。

医生替他仔细检查过后,给他挂了水。

他果然在发烧,37°8,难怪意识昏沉。

秦兆颜一直守在旁边,看着他熟睡的面孔发呆。

原本医生打算留院观察一阵,施嘉清醒后却并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态度很坚绝。

医院的味道让他感到恶心。

最后秦兆颜只能让医生拔掉针头带着他回家。

青年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显得异常瘦弱。

他知道对方这段时间时常呆在家里,并不出门,他以为他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但其实根本不是。

“封跃就那么好吗?”他看着对方手背上青紫的针眼小声嘲道。

随即又觉得自己这副妒忌的模样很可笑,太难看了,他从没做过这样狼狈可笑的事情,于是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施嘉第二天是在他怀里醒来的,两人手脚缠得很紧。

男人似乎也没怎么睡好,眉头紧蹙,下巴冒了些硬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有点颓废,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副一丝不苟、严谨沉稳的模样。

他翻身的动作大概是惊扰了对方,男人很警觉地睁开眼,见施嘉挣扎着要起身,也一并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将手背探到施嘉额头上试了试,发现已经恢复正常后,便哑着嗓子道,“好点了吗?”

这一系列动作这样熟稔自然,连青年一时也有些怔住,以为两人还是在几年前。

秦兆颜见他反应僵住,有些不解。

他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对青年道,“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拿早餐。”

身体还有些酸痛,施嘉干脆倒在床上重新睡了过去。

这一觉身边没有别人,难得睡得安稳,梦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没有,直到中午一点才醒。

男人见他睡得那样沉,也没有叫醒他,只替他量了体温。

他去书房里处理了点事情,给几个下属打完电话,顺便处理邮件,再进房间,发现施嘉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正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别墅的后花园。

这间房也正是他以前住过的,装修摆设一点没变,桌上甚至还摊放着一本闲书,旁边有一杯水。

似乎和他离开时那天的情况一模一样。

秦兆颜冷冷地看着他打量这间屋子的情景,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房间自对方离开后便再没动过半分,家里的佣人时常打扫,但书和杯子却仍是放在原位。

连他自己偶尔看到这样刻意的情景都很厌恶,可是又不得不继续维持下去。

好像这样做青年某一天还会自己回来,虽然那只是假象,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实现。

秦兆颜凝注着他的侧脸,冷声问道,“怎么,觉得很奇怪?”

施嘉没说话,可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对方,对方也从来没有懂过他。

两人哪怕住在一起的时候,想法也总是南辕北辙。

最开始他还能假装看不见彼此间的距离,反正他也只是宠物的角色,只要会逗主人开心就够了。

可一旦心里有了奢望,这些东西便再不能视而不见。

“你走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这个样子,偶尔他们会进来打扫,但东西都没变。”秦兆颜看着那只透明玻璃杯淡淡道。

他嘲道,“想着你哪天也许想通了,还会再回来。”

这里总还留着你的位置,你随时可以回头,我总不会不要你。

施嘉的眼睛有些酸胀,他忍不住闭上眼,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他已经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半晌后他冷冷道,“别说了。”

这话宛若一个开关,男人的脸色登时难看至极,却真的不再开口,抿紧了唇。

气氛古怪。

这栋装饰华丽的房子里好像正藏着什么压抑恐怖的东西,伺机而动,随时都会把他吞噬进去。

两人沉默地下楼,群姨看着从楼上慢慢踱下来的施嘉,站在餐桌旁朝他小心翼翼打招呼,“小施。”

上次他来这里正是情绪极不稳定的时候,时常出口伤人,其实群姨以前对他很好,哪怕知道他只是被秦兆颜包养的,可态度还是十分和蔼,就像是关系亲近的长辈。

可哪怕对方再对他好,也曾背地里劝过他,说先生以后注定要结婚,会娶门当户对的小姐的,让他要懂事听话。

她的好是基于施嘉能尊敬理解面前这个男人的。

施嘉朝她笑了笑,走到桌旁坐下,“群姨,早。”

中年女人神色复杂,点头应了一声,只是背过身去厨房时,嘴里小声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外面哪有家里自在呢。”

早餐的内容很丰盛,可施嘉却没什么胃口,餐包咬了两口就放下,鲜榨橙汁没碰,将餐盘里色泽诱人的荷包蛋戳得面目全非,却是一点没吃。

用餐礼仪比某些三岁小孩子还糟糕。

秦兆颜没说什么,只是随意问,“没胃口?”

施嘉嗯了一声。

“想吃什么,让他们做吧。”男人十分好脾气地道。

青年摇摇头,直接拒绝,“饱了。”

秦兆颜放下咖啡杯,淡淡道,“那出去走走?”

施嘉无所谓地点点头。

庭院深深,院子里嘉木葱茏,里面种有几棵特别名贵的树,花圃里还开着许多颜色漂亮的月季。

凛然热烈又充满生机。

早晨天气微凉,青年忽然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喷嚏。

两人间原本还有些暧昧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

秦兆颜将自己身上的针织外套脱下来,十分自然地披在了他身上。

他对情人实在很体贴,以前就是,出手也分外大方,送出的东西也都价值不菲,兼之事业有成。

难怪会令圈中年轻男女趋之若鹜。

尤其是比起另外那些一无是处还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来说,除了掌控欲强了点,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何况他还长得那样英俊。

大部分人的好看只是空洞乏味的好看,一眼望到底,他的身上却带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优秀的家世和良好的教养赋予他的,面对所有事物都坦然从容的气度。

他当时会喜欢他简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施嘉抓着那件白色的开司米针织衫的袖子,漫不经心地想。

对方兴许也要和他谈谈,就像之前那几个人一样。

可事到如今,还能谈什么呢。

谈他们之间狼狈的过去,左右为难的现在,亦或是未来?

他们之间还有未来吗?

从前他怨恨对方朝三暮四,讨厌对方强硬地安排他的生活,觉得自己就像只困在笼中的鸟,除了引人发笑,竭力地取悦他,似乎就没别的什么用途了。

可离了他之后,发现自己一样把生活过得很糟糕。

不,好像还更糟糕。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和不安的情绪始终折磨着他。

不怀好意的流言蜚语自始至终也跟随在他左右。

他得意时那些声音的主人嫉妒不满,他落魄时,对方又心满意足、极尽嘲笑。

反正就是他不对。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坚强到可以面对一切的人。

身体上的打击能够反抗,这种看不见的伤害才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

“在笑什么?”男人见他勾起唇角,随意问了句。

“没什么。”青年撇撇嘴,十分没意思地收敛了脸上的嘲意,“秦总要聊什么?”

可男人却淡淡道,“随便聊聊,你想聊些什么?”

施嘉没出声,只看着一旁的池塘发呆。

池子里几尾红鲤忽然窜到水面,款摆着赤红的华丽尾鳍。

他这里胡思乱想着,背对着男人,轻声道,“什么也不想聊,想回家。”

那边秦兆颜闻言,却是蓦地冷笑一声。

“和我就无话可说,和封跃就无话不谈,是吗?”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看来灵魂相交的知己果然不一样,你们那出伯牙子期的戏份可真够精彩的。”

施嘉转头回望着他,心里渐渐有了点不妙的感觉。

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很难看,“你当时就是在这里和他走的?”

青年眨眨眼睛,轻声道,“是。”

封跃那时正站在大门口,对他认真道,如果在这里不开心,就和他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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