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2 / 2)
这天闻瑕迩独坐在窗前的书案上,执笔画符。屋内日光倾泻,宁静无声。
因着前些时日被他父亲一下勘破隐蔽符玄机,闻瑕迩决心改进此符的画法。他在案前画了两个多时辰,得出来的符纸皆不大满意,正是心烦意闷之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闻瑕迩道:“进。”
酉书急步入他房中,面色肃穆,“少君,出事了。”
闻瑕迩搁下笔,起身道:“酉书先生,出了何事?”
酉书道:“此事本不该向少君提及,但眼下闻先生不在冥丘,府中亦无人,我便只好来求助少君了。”
闻瑕迩正色道:“酉书先生但说无妨。”
酉书道:“府上有几名修士在外除邪之时,和正道修士起了冲突,一名负伤回到府中报信,适才救下后昏迷不醒。余下几名还在与正道中人缠斗,生死不明。”
“因何原因起的冲突?”
酉书缓了缓,沉声道:“因那邪祟出现之地在冥丘的边界处,正道中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罪责往他们身上扣,道是我们冥丘刻意引起的祸乱。”
闻瑕迩思绪飞转,道:“邪祟是因何而起?可有解决?”
“那邪祟本是潭中一孤魂所化,在潭中时日一长便开了灵智。为早日修得人身,时常吸食过路修士常人的血肉以进修为,手中人命不下百条,如今已修成厉鬼之身。”酉书道:“本是寻到了他的踪迹,要将其除去,但适逢正道的修士出言挑衅,两方交上手,那厉鬼便趁机逃脱了。”
闻瑕迩沉吟片刻,蓦地把案上的赤符收回袖中,“先带我去看看。”
遮天蔽日的密林间,两方修士激烈缠斗,身上都受了伤,但手下出招却是招招致命,攻势凛然,不见颓势,哪一方也不肯退让一步,似是以命相搏,直至一方败下身死,方才能休止这场纷争。
阴恻恻的寒意悄无声息的笼罩住林间,天光愈暗,林中氛围骤然变得诡异。但陷入激战的修士却毫无察觉,仍旧专注着与对方的较量。
一道黑气乘势钻入其中一个面目狰狞的修士其中,只见那修士身形一顿,忽的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手中长剑哐啷落地,下一刻,这修士的身形便化作一堆白骨散落在地。
一道似人非人的血影轮廓从白骨中窜出,双方修士这才察觉到不对,正欲群起而攻,那血影却猛地涨大至数倍,将一众修士笼罩在血色阴影之下,众人手中的兵器沾染了血影身上冒出来的气息,霎时变黑,化作残片碎于一地。
血影四肢不断收拢,将修士所站的位置不断缩小,众人满面惊恐,任凭这血影欲吞噬他们却无计可施。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头顶两道光影亮起,青光与金光交融,血影身形已肉眼可见之速变小,尖锐刺耳的嘶叫之声响起,血影蓦地化作一团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闻瑕迩指尖轻掸,鎏火簪于虚空之上回到他掌中。一旁的酉书问道:“少君可是除了那邪祟?”
“那邪祟机灵。”闻瑕迩捏紧手中鎏火簪,“让他跑了。”
风卷残叶,光影退却,林间树叶飒飒作响。
君灵沉反手持剑,立于林间,身后三三两两跟着几个禹泽山弟子。
闻瑕迩一眼便瞧见了君灵沉,却难得的未上前主动打照面。他和酉书行至那几个修士面前,府上修士见他到来,面上难掩喜色,“方才可是少君出手将我们救下的?”
闻瑕迩点头复又摇头,掠过话茬,道:“几位身上伤可还严重?不如眼下便回冥丘疗伤吧。”
“劳少君记挂,不过是些小伤罢了。”
闻瑕迩颔首不再多言,目光落于旁边的仙修身上,几个负伤的仙修见了他如临大敌,步履矫捷的往禹泽山众人的方向跑去。
他们见到君灵沉后先是拱手作揖,一人继而道:“多谢缈音清君出手相助。”
君灵沉颔首,视线在林中扫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弟子忽的道:“小师叔,闻公子在那边。”
几个修士听见弟子这句话,其中一人忙道:“此间祸事便是由冥丘而起,缈音清君今恰在,还劳缈音清君出手,将那冥丘少君连同一干魔修一并除去,肃清我仙道之名!”
闻瑕迩一行隔得不远,便将这仙修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平日里老成持重的酉书闻言,竟也忍不住骂道:“放屁!分明是这林子潭中的厉鬼作祟,又想将这脏水往我们冥丘身上泼,真是一群歹人!”
和那几个仙修动过手的魔修也是愤愤不已,武器没了,赤手空拳的便想冲上去将胡口乱言的修士走一顿,闻瑕迩及时抬手制止,“几位身上负伤,还是同酉书先生一并回到冥丘,先治伤吧。”
酉书听出他言外之意,道:“少君不和我们一起回冥丘?”
闻瑕迩指尖摩挲掌中簪身,道:“除去方才那邪祟之后我再回,几位先行一步。”
酉书皱着眉,“禹泽山的君灵沉亦在此,少君你......”
“无妨。”闻瑕迩道:“酉书先生不必忧心,我心中自有考量。”
酉书欲言又止,见他面上毫无动摇之色,只得点头,带着几个受伤的修士往冥丘而去。
闻瑕迩重新插上鎏火簪,一眼也未往禹泽山那处瞥去,背过身便步入林中,开始独自寻找厉鬼的踪迹。
他召出几道赤符在林间散开,随意取了一道为他引路,方才一击让那厉鬼受了重创,跑不了多远。
赤符慢悠悠的在他前面飞着,是不是还转过头来看他。闻瑕迩没有陪同它玩耍的心情,道:“专心点找。”
赤符听后,四个角倏的蜷缩到一起,裹成一团停在半空不动了。
闻瑕迩点了点符身,“别耍脾气。”
赤符屹然不动,符身显出皱痕。闻瑕迩不悦道:“这么大脾气真不知道你像谁。”
话音放落,他食指指尖便泛起点点红光,他凝着红光在符身上填了几笔,一朵小花便在符身上显了出来。
赤符立刻复原,极为激动的在半空中上蹿下跳一阵后才平静下来,听话的找寻着林中厉鬼的气息。
一道赤符突然自上空飞入闻瑕迩手中,闻瑕迩将这道符握在手中一阵便感知到了那厉鬼气息出现的位置,他未多作思忖,径直朝这方向而去。
那厉鬼似是藏在林间深处,越往林中去,四下林雾便越加厚重,闻瑕迩已看不清脚下之景,全靠引路符在前指引他方向。
忽然,闻瑕迩步子顿住,他蹙眉驭出一道鸣风符吹散下方浓雾,方才看清自己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
他的左脚陷进了一只捕兽夹中,闻瑕迩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尖锐利器刺穿皮肉的疼痛。他缓慢的坐到地上,两手扶在捕兽夹的开合之处,陡然发力,将捕兽夹掰成了两半。
闻瑕迩唇抿直线,掌覆灵力盖于伤患处。飞在上空的引路符飞至他肩头,抖嗦着身体,像是害怕。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符角,道:“不怪你,是我没顾着脚下的路,走神了。”
闻瑕迩移开盖在伤口的手,血势虽然止住,但伤口却没有好转之势。他唇色泛白,手掌撑地用一只腿站起来,一步未能踏出,便又跌回了原地。
出师不利,今日出门之前该给自己算上一卦的,他如是想。
这时,前方忽的传来一阵缥缈的脚步之声,闻瑕迩随手捏出几道赤符放于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几息之后,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雾后林间显出,闻瑕迩想也未想的便要挪着身体往后方的树后藏去,那人的脚步声却已至他身后。
闻瑕迩曲起受伤的腿以手遮掩,状似不经意的转过头,道:“缈音清君孤身来此,莫不是听了那仙修的话,专程来取我的性命,肃清你们正道之名?”
君灵沉居高临下的立在他身前,道:“你在这处做什么。”
闻瑕迩面色如常,抬了抬下颌,“休憩片刻。”
君灵沉突然拔出剑,朝着他左脚刺来,闻瑕迩下意识的伸手两指捻住留阙剑锋拦下这一击,有些不相信的望向君灵沉,“君惘,你真的想杀我?”
君灵沉淡道:“松手。”
“你要杀我还叫我松手?”闻瑕迩咬着下唇,指上的力道松懈下来,“你怎么这般坏?我头一次见到你这样……”
君灵沉蓦地收剑蹲下身,动作一气呵成,截住他剩下的话,一掌覆在他左脚上方。一股清凉之意霎时涌入,冲淡了闻瑕迩伤口的疼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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