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灯光越来越亮,秦丰益觉得眼睛里都要瞪出血来了,这人不像是官场上的路子,官场虽然也是你死我活,可好歹有规矩可循,可眼前这人,根本没把规矩放在眼里,出手就是要命。
若是不招,等不到镇国公府插手,他一家人就要命赴黄泉,可若是招了,镇国公府肯定也不会放过他。怎么看都是死局,不如不招。
却在此时,崔恕又开了口:“至少,你那个外室生的宝贝儿子,镇国公府并不知道。”
太过疲惫,秦丰益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镇国公府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若是不招,全都是个死字。
秦丰益瘫倒在椅背上,嘶哑着声音说道:“招,我招……”
崔恕负手向外走去,沉声道:“来人!”
五更时分,齐牧捧着厚厚一摞口供走出来,道:“主子,交接的人员、交接次数跟地点都招了,已经签字画押。”
崔恕接过来,随手翻了一下,道:“让他睡一刻钟,之后叫醒继续熬,明晚这时候再问一次,跟这个比对一下,看有没有出入。”
齐牧答应着,又道:“秦丰益招供说,与镇国公府来往的账目他私自都记过账,账本在他外室那里。”
“取来。”崔恕道。
江南之行,比他预计的要顺利,原本想着最少也要一个月,结果短短十数天,就撬开了秦丰益的嘴。
崔恕心底蓦地一疼,早知如此,他就会另外安排,也不至于眼睁睁看她逃脱。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这些不该有的情绪都抛出去,既要放手,就彻底放开,从今后连想都不要想起。
“主子,”张离匆匆走进来,“黄叶亭已经被谢二公子找到,何卓还在京中,是否撤离?”
果然是谢临,好快。崔恕淡淡道:“不必,谢临没见过何卓,并不知道他是我的属下,让他隐藏好行迹即可。”
他将口供推过去,吩咐道:“赶在后日之前,将所有的卷宗账册全部誊抄一份副本,先抄这个。”
等把这些东西都交给皇帝,他此次出京的任务就告结束,若他所料不差,后续追查镇国公府的事情皇帝应该不会交给他,也说不定,皇帝会像上一次那样,再次选择息事宁人。
只是,若皇帝当真那么做,这江南十万百姓的冤情,他肩负的责任,都不容许他沉默,这些卷册口供,将是他发难的第一步。
张离又道:“秦丰益报急病已经三天,节度使府连日闭门,再拖下去只怕引起猜疑。”
所有被他带走的涉案官员如今要么是报了急病,要么是报了出行,如此严防死守,应该还能再瞒几天,不过,等他后日带秦丰益进京,就不需要再瞒了。
崔恕道:“即刻准备,分批送所有在押官员进京,暂时在西郊落脚,后日我带秦丰益过去会合。”
等一切交接完毕后,皇帝应该会昭告天下,恢复他的身份,如今他还未成婚,照例该当住进永福宫中。
崔恕低垂了眼帘,到那时,与她,躲也躲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放男主出来露个小脸,嘿嘿
第56章
福宁宫后殿中灯火明亮, 崔道昀向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 道:“该你了。”
糜芜总有些意兴阑珊,随手丢下一枚黑子, 道:“陛下, 我不爱下围棋。”
她本来也不长于棋艺,况且如今对着棋局, 不知怎的, 眼前总是反反复复闪过那日与崔恕对弈的情形,崔恕应该是很喜欢下围棋,房里放了那么多的棋盘, 他笑她棋艺太差, 她棋艺也的确有点差,不然也不至于在此之时, 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当日的棋局。
崔道昀还没说话, 汤升走到近前,低声道:“陛下,江南来了折子。”
崔道昀起身接过, 独自往小书房中拆开,匆匆一看,神色便冷峻起来。
早知道江南水灾是天灾亦是人祸, 只是没想到, 那些官员竟贪腐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八十万两白银,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连一半都不到,剩下的三分之一归了经手的官员, 三分之二,却送进了镇国公府。
若没有镇国公府在背后撑腰,秦丰益那些人,也不敢如此大胆。十六年前耸翠岭一战,英国公陈廉轻敌冒进,兵败身死,镇国公郭思贤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此战之后,郭思贤名声鹊起,从此成为国中武将第一人,也是从那时起,郭思贤一步步排除异己,勾结朋党,天下兵权十之三四,到如今已经尽数落入郭思贤手中。
这些年边疆上几次交火,他隐约觉察到内中都有郭思贤的手笔,郭思贤在养寇自重,而他苦于手中无可用之将,一时半会儿却还不能处置他。
但他现在却不能再等了。去秋至今,旧疾屡次重犯,太医虽然只报平安,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怕早已是虚空,更何况为着柳挽月一事,七情中伤,近来时时有眩晕之感,越发不好得紧。
他如今还在,镇国公府就已经如此嚣张,将来他撒手西归之时,以太子对皇后的依赖,以太子的懦弱性子,镇国公府只怕更要翻天。必须赶在他撒手之前,解决掉镇国公府。
崔道昀看着密折上铁钩银划的一笔好字,不觉想起当年膝下那个少年老成、进退有据的孩子。这是他亲笔写下的吧?想他三岁开蒙时,他还曾手把手教过他写字,也不知他如今长得什么模样,像不像他?
膝下七个皇子,大皇子、四皇子幼年夭折,二皇子只爱吃酒,三皇子、五皇子随了静妃,志向并不在国家大事上,而他曾给予厚望的太子,这些年被一个强势的母亲压制着,性子越来越拘谨,对郭家的依赖越来越多,即便解决了镇国公府,这江山是不是能交给太子,还得两说。
唯有他,手段谋略都有,此次江南之行,他如此干净利索就办得妥当,实在是难得的人才,等他进京之后,便可昭告天下,恢复他的身份。
只是,当年为天下大计,不得不舍弃他,不知他是否存有怨怼?
崔道昀反复思量着,许久才写好批复,交给汤升连夜送出,走出小书房时,入眼就见糜芜坐在灯下,正拿着棋子一递一抛地玩耍,崔道昀走到近前,轻声问道:“在做什么?”
“抓子。”她抬起头来,手掌中拢着四枚黑子,拇指与食指捏着一枚黑子,笑笑地给他看。
崔道昀并没见过这些玩意儿,就见她将手指拈着的那枚向上一抛,手掌中的四枚却向棋盘上一拍,跟着接住了落下的那枚黑子,崔道昀便道:“就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糜芜微一抬眉,跟着又将刚接到的黑子抛出去,手掌向棋盘上一拢,便将那四枚棋子都收进了掌中,跟着又接住了落下来的那枚黑子。
原来如此。崔道昀点头道:“颇有些心思。”
却听糜芜说道:“还没完呢!”
她跟着又抛出一枚,留下四枚,只是这次,只抓了三枚在手掌中,跟着放下,又只抓其中的两枚。
崔道昀看出了门道,点头道:“是了,接下来你该抓一枚。”
“陛下英明!”
她轻快地说着,手下不停,一枚一枚的,将四枚黑子尽数抓起在掌中,跟着摊开手心给他看,笑着侧了脸:“陛下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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