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_9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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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祁重之皱皱眉,“我的意思是,他费劲周折走到这一步,即便要死,也该是心怀不甘的,怎么他就死得如此从容。难道真的有人,从一开始就设定好了自己的死期?”

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生无可恋的那类人。

赫戎接口:“是的,他一直没想活下去。”

祁重之仍旧不太明白。

“李兆堂曾经对你说什么了吗?”

“说了很多。”赫戎道,“有一次他喝多了,抱着一堆画像跑到关押我的房间,给我挨个展示每一幅画。画里有他的娘亲,有老峰主、李殿,还有我。他还问我,父亲长了什么样子,他想画出来。”

祁重之沉默了一会儿,示意他继续说。

赫戎点点头:“那时是半夜三更,我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他吵了起来,很烦,所以没有搭理他。他不在意,一直在自言自语,神态很兴奋,说马上就能带着我一家团聚了,祁钧也会和我们一起走,让我别着急,再等等。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不想活了。”

“我们北疆有一种说法,”赫戎续道,“人活着时和死去后,是处于两种不同的世界,如果在今生有什么未尽的遗憾,到了死后,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圆满弥补。”

……原来如此,祁重之似乎有些懂了。

不信鬼神的李兆堂,却信虚无缥缈的民间传说。

他叹息:“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他能做个没有遗憾的好人吧。”

上一辈的恩怨流传至今,逼着无辜的后辈拿起兵刃互相厮杀。刀戈相伐时,或许曾从对方眼中看见过一瞬而过的挣扎,但仇恨已经滋生,利器已经举起,即便知道这场争斗毫无意义,也没有了说停止的权利。

到最后,谁都没有胜利,谁都输了个彻底。

而恩怨,总还是要有个了结。

秋最终要取代盛夏,熬过炎炎烈日,盼来的会是硕果丰食,祁重之拨开一丛油绿枝叶,摘下一颗尚还酸涩的野果。

“我真庆幸,我活到了最后。”

赫戎:“因为你是对的。”

“不,”祁重之微微摇头,“我们都是错的,只是我还记得,人要脚踏实地,勿忘本心。”

有的人被仇恨驾驭,有的人驾驭了仇恨。

西南干旱,气候闷燥,容易让人口唇裂皮,祁重之作死吃了个没熟透的野果子,胃里始终往外返着酸,把个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折腾得萎靡不振。

黄昏时分,赫戎不知从哪顺来一个陶罐,递给面色蜡黄的祁重之。

祁重之半死不活接过,里面咣咣当当响着声,应该是盛了半罐子水。他十分欣喜地打开封盖,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酒气,熏了他一个趔趄。

他双目发直地瞪着赫戎,那厢还大义凛然地催促:“快喝,我不渴。”

祁重之:“这他妈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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