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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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长的那人咯咯直笑,声音就低了下去,“还有还有,太子爷可宠她了,就大白天还……”

“妈呀,真是羞死人了。”

“清园的开销比长宁居还大,侧妃娘娘们都嫉妒,可没法,谁叫太子爷宠她呢,都说她是狐狸精转世呢!”

知夏脸色发白,拿着纱扇的手微抖起来,生气道:“姐姐,我过去骂她们。”

这些闲言冷语在夜风里肆意回荡,仿若只用了片刻,生活的一切安逸在棠儿脑海中颠覆,美好的泡沫破碎,她被现实打回原形。她一直自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计较,拉着知夏转身就走。

紫苏来唤,小六忙将清园里的所有宫女太监召集到正厅,棠儿让宫女们逐一交代今日所做的事,立刻通过声音辨出刚才在寿山石后嚼舌根的其中一人是降香。

棠儿冷瞥降香一眼,对小六道:“一手端着我的饭,一手去砸我的锅,这种人着实可恶,把她赶出清园。”

小六有些愣怔,降香惊慌失措,忙抬起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先生莫听别人胡说。”

棠儿的一双眼睛澄光流溢,眼神却是厌恶不屑,“我什么都没提,你的狡辩拙劣到不打自招。”

不仅是降香,她身边的春燕同样吓得脸都僵了。小六立刻猜到缘由,命两个太监把降香拽出去,不刻就从门外传出耳光,降香的求饶哭声。

屋内的气氛一时凝重,棠儿看着春燕,字句清晰道:“你们听清楚,不议主欺主,无心犯错者,只要能改我都不会计较。反之,我对辜恩背义者绝对没有容忍宽恕。你们缺银子,家中有困难都可以跟我提,拿着我的好处在背后捅刀就不对了。”

春燕身摇臂抖,面无人色,棠儿心下一凛,立身带着知夏离开。

等她走远了,小六绷着脸把众人一顿呵斥:“先生待人随和,平日里给了多少金银,咱们走大运才遇上这么好的主子。谁要不懂事儿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这种犯糊涂的被我知道了,以后重罚!”

小太监打着灯笼将玄昱引到瑶水居,芳嬷嬷守在门口,一见人来,高兴地跑进屋里报喜。黎湘琴望眼欲穿,慌忙凑到铜镜前打量一番,重新靠回榻上。

玄昱虽然来了却没有进卧房的意思,对宫女问:“你们的主子可好?”

“回太子爷,娘娘好些了,刚喝过药。”

玄昱单说了一个“好”字,朝珠帘后的卧房扫一眼,转身就走。黎湘琴知晓他的脾气,慌忙趿着鞋追出来,泪眼汪汪地唤了一声:“爷……”

芳嬷嬷见状,喜呵呵将宫女们一概遣走,轻脚退出门外。

玄昱见她上过妆,除了脖子上发了一小片红疹并无明显病色,半透的薄纱裙内玲珑身姿一览无余。他唇角一沉,冷冷说道:“病了就要休养,你去躺着吧。”

黎湘琴小嘴一撅,委屈得流下许多眼泪,“爷,你来我就什么病都好了。爷,我想你,我太想你了,想得心都碎了。”

玄昱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漠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至墙面的一副米芾书画上,“我最厌欺骗,不会再相信你的只言片语。”

这一句顿令黎湘琴满面凄然,她伤心地哭道:“爷,我没有欺骗你,我的病和思念都是真的。我不指望你如从前那样待我,只求你能偶尔过来看看我,给我那么一丁点关心。每到夜阑人静,陪着我的只有孤冷和枕头,这里就像一个被遗忘的牢笼,连夜空都是被禁锢的。爷,你不会知道这种滋味。”

她的哭声如怨如诉,缓缓解开腰间的系带,“爷,求求你别这么狠心,把你的感情分一点给我。哪怕是施舍,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孩子,求你。”

她的举动和倾诉并未换取到玄昱一分一毫的动心,玄昱神情心绪都没有起伏,忽然觉得多余的人在自己的生命中可以称之微不足道,转身即走。

门大开后又合上,发出一道拉长的“吱呀”声,拖音好似女子幽怨嗟叹。

黎湘琴没有再追上去,因为她的双脚被羞辱感钉住了。她自觉无比可悲,身上的纱裙透似一张捕网,可这张细密的网却连他的眼神也捕捉不住。她的脸孔有一下抽搐,后退一步坐到椅子上,最能确切形容此刻心情的只有四个字--欲哭无泪。

短暂的喜悦消失后,寂寞重新回归到黎湘琴身边,门上的纹路、纱灯、窗外的月光朱墙……

玄昱的态度令黎湘琴颜面尽失,她越想心里越难受,羞恨冲动,拿起一条绫子挂到了房梁上。芳嬷嬷听见椅子倒地的响动,忙把门一推,顿时发出凄厉的呼救声:“不好,快来人呐!”

宫女们跑进来,搭上桌子合力将绫子从黎湘琴脖子上解开,掐人中将她救醒。

小太监赶出园子,玄昱听闻黎湘琴出事只得回头。没过多时,梁羽墨闻讯也带着众妃妾赶过来,焦急担忧,苦心劝慰,人挤了满屋。

从戌时到子时,指针一下一下走动,时间似乎比三百年还长,棠儿靠在软榻上怔望着那自鸣钟。

敏感、纠结、沉郁、缺乏自信、自我反问……

棠儿有很长时间不曾这么深刻地回忆过去,但过去的经历带给她的耻辱依旧清晰。她不敢闭眼,因为控制不住思想,害怕从脑子里看见玄昱和别人亲密的场景。

子正初刻,玄昱回到清园,还没进门就闻到烟草味,苏进保打起湘竹帘,浓浓的烟雾迎面扑出来。

雾影中,团子趴在地毯上,棠儿头发散乱,细腕纤身,宽松的寝衣露出雪白的脖颈肩胛。她娇慵地歪在软榻上,眼皮朝这边一掀,又吸了一口烟,颓唐之态十分香艳,比起温婉柔弱更胜一筹。

团子站起来吠叫,随即被呛得喘了两声,摇着尾巴朝玄昱跑过去。

有生以来,玄昱第一次感慨美感是种有形之物,梦幻而庞然。他让苏进保和宫女退下,抬手打开窗户,轻轻将棠儿的衣裳一拢,“你别误会,那边寻死觅活,我安顿花了一些时间。”

银水烟袋内发出“咕噜噜”的水响,棠儿对玄昱不看不理,仍专心地吞云吐雾。

玄昱没有制止,只是耐心等她吸完,从她手里把水烟袋拿过来放到桌上,“跟我说说,是不是担心我在侧妃那里留宿?”

晓月轩窗,棠儿的眼眸里如月迷雾笼,神态有种难以描述的淡远,“我在想你不回来怎么办,你怎么吻她,和她是什么姿势。”

玄昱仔仔细细地把她端详一遍,“笨棠儿,男人也有忠贞,我现在有你,不会和她们。”

“你说过我们是公平的,如果你和她们,我也能和别人对吗?”

玄昱深深凝视着她,这双瞳仁微颤着,茫然而复杂。他沉默良久,简直能通过她的眼睛触碰到那颗易碎的心,“对不起,这件事上没有公平,我的自尊心会对你说的那个别人发起灭顶之灾。棠儿,你的身子里有多少个自己?我已经看到了一个柔弱善变的小女子、一个精明的骗子、一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一个努力奋进的商人、一个多愁善感的女诗人、一个温柔娴婉的闺妇、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烟鬼。每一个你都令我着迷,我的心一直就在你手里,哪儿也跑不了。”

他把她揽入怀中,轻拍着,抚慰着,“棠儿,我永远爱你。我许愿下辈子要第一个就遇到你,我装作不在乎却悄悄喜欢你,这份感情一日一日,复复年年,越积越厚。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便告诉你,你的过去,你的今天和将来,我永远不会缺席。”

棠儿抬起眼睫,直迎着他眸子里的所有深情,“玄昱,吻我,抱我去床上好不好?”

强烈的悸动蒙上玄昱的心,他给她一个深长缠绵的吻,尔后将她抱起,“乖,不难过了,我让你在上面。”

浮云护月,清宵静长,帷帐轻荡,凤衾鸳枕。半扇闲窗把靡情欢爱朦朦胧胧以长方块呈现出来,似一副古老的绮句画本……

自黎湘琴一闹,除了梁羽墨,众妃妾更难见到玄昱一面。玄昱比以往更怜惜棠儿,和她过着你浓我浓的恬淡生活,到了八月底,棠儿要回松江,两人不得不分开一段时日。

马车颠簸,棠儿挑起窗帘向外望,只见那天空墨蓝发青,有着碧玺水晶一般的盈透好看。

一行队伍声势浩大,在出京后的官道上驻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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