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但就藩之后越发乱来了…
可天子也无法真的因为这些‘私德’上的事情就对这个儿子如何,只能申饬、惩罚一番而已。
需要上朝时特别讨论的政务往往比较特殊,要么是事关重大,要么是相当敏感——涉及到敏感事件、敏感人物。这就像是皇室采购食材种类与军区拨款问题,后者当然重大得多,但真论起需要小心的程度,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种问题除非是多事之秋,不然其实也没有多少。而最近临近十月大朝会,按照华夏官场的传统,这个时候都是讲究一个‘风平浪静’的,有什么事也得拖后!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早朝完毕,都是些几句话就能处理的小事,不需要廷议。
等到皇帝离去,大臣们再按照顺序退出大殿,不过大殿之外大家就随意很多了。大多数人肯定是直接出宫的,魏其侯窦婴则不同,去长乐宫与堂兄弟南皮侯窦彭祖碰头,然后才结伴往温室殿去求见天子。
窦家出美男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其实这也是可以推测的,当年窦太后若是姿色平平也不可能获得彼时还是代王的孝文皇帝宠爱,连续生下两子一女。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家里的兄弟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作为窦太后兄弟的窦长君、章武侯窦广国都是出名的美男子,身高八尺有余(接近后世的一米八!),仪表堂堂、姿容爽朗…这大概也是窦家兄弟能够获得皇室喜爱的原因之一吧。
此时的人认为人的才能与长相有一种神秘的联系…呃、颜狗的狂欢
南皮侯窦彭祖作为窦长君的儿子自不必说,堂弟窦婴则更加出色,这样两个气度出众的美男子一向在长乐宫、未央宫两宫很吃得开。而此时两人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特别是南皮侯,简直称得上忧心忡忡了。
相比朝中绝大多数人还未收到消息,人脉深厚、消息灵通的窦婴却已经知道了——太子刘彻巡视关中,在虢县、汧县等县查出官员瞒报旱灾、虫害,同时对百姓不予抚恤,任其破产等事!
当地百姓深受其害——县内上下勾结,百姓求助无门,就算是想要逃难都出不了县!最终只能卖田卖地,最后出卖自身成为奴婢!
对于小地主、自耕农这些人来说,遇到各种天灾,是非常凄惨的,说不定就要破产。但对于有实力的豪强地主、大商人之流来说这就不一样了,这正是他们抄底买进的时候!
抓住灾荒的机会,逼迫没饭吃的农民只能出卖土地…平常想要积攒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可不容易,花钱很多也不一定能够完成!
还有就是奴仆,若是只有土地没有奴仆,土地也会荒废,而趁着灾荒年间人不值钱,这个时候买人就是一桩好买卖!
所以才需要联系县内官员,不然有朝廷抚恤,甚至退一步,能够外出逃难,对于这些想要将土地和廉价劳动力一网打尽的豪强都是‘割肉’!
这种事本来欺上瞒下做的挺严密的,却不想被微服巡查的太子一行给捅破了!既然天都被捅破了,剩下的自然是一地鸡毛。
本来这也和窦家无关,谁让查着查着发现这几个县令大都和南皮侯窦彭祖有关!或者是曾给窦彭祖做过门客,或者多次在长安拜会窦彭祖。甚至其中有一人能当上县令都是窦彭祖资助——窦彭祖给人买的官。
赀官,这是汉代的一个特色,想要当官要么有才学、有关系,要么就有钱,可以走正常渠道买官——完全合理合法!所以也别去想灵帝时期西园卖官有多荒唐了,这件事是有基因的!或许在当时的人看来,这根本算不上如何荒唐呢!
窦彭祖是真不知道这些人做了这些混账事!但这种事就算没有证据是你做的又如何?这本来就是一个自由心证的问题!别人认为你清白无辜就是清白无辜,可若是认为你有问题,找不到证据也只当你做的严密…疑罪从无?那只是法律上,人心可没有那么简单干脆。
窦婴消息灵通,不久就知道对外不动声色的天子在温室殿已经震怒过了——身为外戚,窦婴时常出入宫闱,收集一些消息并不难。
天子没有对外说就是等着窦广国主动陈说呢!而窦家一门一荣皆荣、一损俱损,作为这一代窦家领军人物的窦婴也跟着窦彭祖一起来了。
汉家宫室以大为美,夯土建筑将宫室筑地极高,而宫室之外的广场面积也很大。别看皇室要跑马往往会去到上林苑,实际上几座宫城都有可以用来跑马的空地。
窦家兄弟二人来的时候天子并不在温室殿,而是在未央宫靠东边宫城城墙的一块空地。
接引两人的宦官轻声道:“魏其侯、南皮侯请随我来,县官正在宫城东边骑马。”
‘县官’是西汉对皇帝的称呼,这其实就是宦官在偷偷传递消息。
果然,那宦官又接着道:“典客丞送来了几匹乌孙宝马,其中有两匹小马,县官正教嫣翁主骑马。”
第8章 蓼莪(5)
“骑马?”窦婴挑了挑眉看向从兄窦彭祖,而后心下已然定神。
相比之下窦彭祖却依旧心不在焉,或许是这件事涉及自身,实在无法等闲处置。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件事本身,此时由小宦官引着去见天子,首先想到的也只是天子竟然骑马?
天子身体越来越不好并不是一个秘密,不是大病急病,但就是缠缠绵绵越来越弱。
骑射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偶尔为之也是在射猎活动中做个样子。
穿过未央宫的重重回廊与复道,未央宫东边的小广场已经聚了很多人,多是天子身边的武士。这些武士侍立在一边目不斜视,而小广场中央果然是一高一低两匹宝马。
高的那匹白马身上并没有人,天子穿着窄袖骑装站在白马旁。枣红色的是一匹小马,一个扎丫髻的小姑娘骑在马上,旁边有一名高大的武士执缰绳,后面则是跟着两个躬身的宦官,随时准备护着小姑娘。
小姑娘正是陈嫣——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关系,陈嫣是窦太后的外孙女,魏其侯窦婴和南皮侯窦彭祖则是太后的堂侄与亲侄子,陈嫣得称呼两位大汉彻侯为‘表舅’。
骑马其实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前提是将其当成是一种玩乐,而不是高强度的训练。陈嫣上辈子也骑马,就在乡间,有当作力畜用的劣马。因为祖父经常需要骑马去山里出诊的关系,家里也有一匹。
但也就是这样了而已,陈嫣会骑马,但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连骑着马跑起来都不能够。
而现在身体变小了,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马具相当简陋,后世熟知的马蹄铁、马镫、马鞍,马蹄铁就算了,这只是影响马的使用寿命,关键是马镫和马鞍,对于骑手来说绝对是革命性的工具!
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了比较原始的马鞍,但并不是现代人熟悉的桥形马鞍,坐起来不稳当也不舒服。
陈嫣坐在马身上,相比较现代记忆里稳当的感受,她有一种找不到着力点的恐惧。好在马很小,不然她可能真的没有勇气坐上来。
执缰绳的武士当然看出陈嫣很紧张,但也只能尽可能放轻了声音:“不夜翁主骑在马上就行了。”
本来就是,有别人牵马,只是骑在马上走两步,还是这样的小马…相比起做什么,武士宁愿陈嫣什么都不做——要是因为紧张做了什么而发生什么意外,武士自己就摊上大事儿了!
小孩子遇到害怕的事情可能会哭闹,陈嫣身体年龄才七岁(虚岁),又是受宠长大的,哭闹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但陈嫣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自从她住进了未央宫之后向来听话——即使前面六年没有清晰的现代记忆,也是成年人的心智。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让她得到了皇帝大舅的喜爱。
一开始她就是宫人照顾,大舅偶尔看两眼也就得了。只不过几次逗弄当中她的‘表现’很好,乖巧听话、无论身体难受不难受总是可爱甜心的样子,这才有了后面越来越多的亲近——她清楚来看自己的中年男子是什么人,度过一开始的适应期后,讨大舅的喜欢几乎是本能。
当时她并没有打算凭借这份喜欢做什么事,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时代活下去。之所以这样做,纯粹是成年人‘趋利避害’的天性而已。
问:有一个皇帝做舅舅,自己还在他身边抚养,会怎么做?正常人下意识地都会表现好一些吧。最开始的时候陈嫣也只是如此而已。
但时光是很有力量的东西,如果陈嫣一开始的时候就记得现代的事情,她可能会因为那些记忆没那么快对天子大舅敞开心扉。但正是因为不记得了,一无所有的人最容易交付自己,对于一个爱护自己的长辈,她很快真心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父亲’。
没错,相比起这个时代陈嫣真正意义上的‘亲身父亲’陈午,她的‘父亲’其实是汉天子刘启,她将自己当成是他的孩子。
又或许是上辈子幼年丧父的隐约记忆让她更加孺慕一位长辈吧…人的情感实在是太复杂了,陈嫣自己也弄不明白。
就算真的很恐惧,陈嫣也没有哭闹起来,只是尽可能地按照‘骑术老师’说的去做。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点白,嘴唇抿的紧紧的,已经是很紧张、很害怕的样子了。
“让我来吧。”刘启看了一会儿,忽然从武士手中拿过缰绳,然后才慢慢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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