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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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戚莫名地心虚,悄悄把茶盏重新端起来。

墨鲤:“……”

不是,其实这茶不喝也行,龙脉不会得风寒。

彭仙人没有留意到他们的举动,他醒过神疲惫地说:“恶疾是真,今日二位必须服药,到了后天再喝这药就来不及了……”

“因为病邪已经随血脉进入体内?”墨鲤凝视彭仙人,在后者惊疑的目光中说,“如何来不及,那时还有另一个方子。”

单单这种恶疾,秦老先生告诉墨鲤的方子就有十几张,因为病到晚期之后会引起诸多脏腑问题,甚至只能做到勉强吊命。至于发病之前的药方,秦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因为发病的时候,“邪异”已经深入病患脏腑血管之中,还在不停地增长,无法灭除。深究下去,“邪异”入体是几年前的事了,若非当年不停地为彭泽附近的村民诊脉治病,根本发现不了“邪异”的踪迹。

第一次机会,也就是最好的机会,就是触水数日后的高热。

只要治疗得当,就能大大拖延病发的日期,甚至可以一辈子不发病。

怎么现在变成发热前吃药了?

毕竟触水也不代表肯定染上了。

墨鲤在彭仙人惊骇的注视中念了一遍药方。

彭仙人连话得都说不清了:“你,你是……如何知晓这方子的?”

“家师昔年将药方告知了彭泽附近的好几位大夫,理应有许多人知晓。”墨鲤微微皱眉,还是直白地表明了身份。

“什么?你竟然是秦兄的弟子?!”彭仙人猛地站了起来,随即眼前晕眩,亏得旁边的人将他一把扶住。

那个武者显然也听说过秦逯,震惊地望向墨鲤。

“伯父你喘口气,先坐下。”武者手忙脚乱地掏出药瓶。

这熟悉的举动,让墨鲤一阵歉疚,他想起了秦逯。

彭仙人保养得当,看上去没什么病,可是岁月不饶人,彭仙人又不是武林高手,一下起得猛了竟差点晕过去。

“呼,我无事。”彭仙人慢慢坐下来,就着热水吃了一枚护心丹。

他看着墨鲤,一半是感慨,一半是愕然:“老朽托大称一声贤侄……秦兄在彭泽一带行医时,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尚无弟子。后来从商队那里陆续听闻秦兄的踪迹,直至楚亡之后再无音讯。秦兄身体可好,他今年约莫八十岁了吧?”

“家师归隐山林多年,年岁大了,身体还算硬朗。”

“自然,这是自然。”彭仙人连连点头,感叹道,“秦兄一身好武功,活到百岁绝无问题,不像老朽风烛残年没多少日子。哎,彭泽多湿气,每到阴雨时节,老夫骨头都发酸,不知哪一日就病来如山倒,再也起不了身。”

“伯父!”那武者急忙阻止,眼眶却有些红了。

彭仙人拍了拍自家晚辈的手掌,疲惫苍老的面容上忽然流下两行泪,抬手拭去,然后对着墨鲤愧然道:“叫贤侄看了一场闹剧,见到老朽闹出的笑话,亏是贤侄在此,如果是秦兄,我都不知道有何颜面见他。”

墨鲤本来就觉得彭仙人那些玄之又玄的说辞有名堂。

只是人都会改变,倘若秦老先生昔年结交的友人变成圣莲坛那样蒙骗愚夫愚妇,借着医术能治恶疾而假称仙人,墨鲤是无法容忍的。便如张公著医论,药方跟医术只有传出去,让更多的人学会,才是真正的“救”人。

敝帚自珍,藏方欺民,乃至勒索银钱,那就是邪路了。

进入灵药村之后几次试探,墨鲤发现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糟糕,但还要听彭仙人阐述来龙去脉。

而且彭仙人显然不愿对外人说往事,墨鲤只能道出自己的身份。

“若家师在此,必然与我一般心存疑惑,不知道这些年彭泽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

“此事说来话长。”

彭仙人神情惨淡,他的身体晃了晃,手背青筋突起。

倒是他身边的晚辈克制不住眼神里的愤恨,抢先道:“秦老先生在此,确实奇怪他留下了药方,还走遍彭泽告诉这里的百姓恶疾可治,更与伯父一起找到十里八乡的所有大夫,跟他们一起救治病患。怎么那些百姓就恩将仇报,赶走甚至打死了救他们性命的大夫呢?”

“什么?”

墨鲤是真的吃了一惊。

孟戚也神情骤变,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有圣莲坛有宁王有西凉人阿颜普卡甚至连风行阁都没拉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武者接下来所说的话。

“秦老先生的药方很好,家父与彭伯父,以及数位大夫日夜琢磨增添改进新方,虽然不能救所有人的命,但总算能遏制恶疾。不及桌沿高的小儿,及时服药,也不会在十来岁的时候腹胀如鼓,形如恶鬼而死。可是……医者救人,而人多昧,家父与其他大夫皆已成家立业,亲眷族人亦有患病者。

“家母正是因恶疾而死,长兄亦发病,纵有药方跟家父竭力救治,最终仍是脏腑衰竭而亡。此时家父所在的村中,接连死去多位病重者,其中更有服药被救回的病患再次发病丧命,几番反复之下,村人竟不感激家父,反说是大伙儿生来困苦不幸合该坠入饿鬼道,应焚香拜神。家父急而奔走,让他们用钱去城里买药材服药用药膏……村人不听,大肆建庙请神婆,冲突数次,家父被殴至重伤……三日后不治而亡!”

武者满脸是泪,泣不成声。

彭仙人痛声道:“如韩大夫跟韩小侄这般情形的,竟不止一处。更有大夫因家眷亲子恶疾去世,被村人认作骗取钱财,根本治不好病,好一点的被赶走,有的被村人打死,有的竟送到衙门……被衙门的糊涂官判了板子跟流刑。”

墨鲤动弹不得,目光凝固。

他手掌所放的桌面无声无息地出现数道裂缝。

孟戚见势不妙,一手按住墨鲤的右臂,为他梳理紊乱的气脉。

“贤侄?”彭仙人见状不好,连忙道,“阿灿,把药拿来。”

“我无事。”墨鲤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前还一阵阵的发黑。

这是墨大夫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气急攻心”。

彭仙人……不,彭大夫说的应该不是谎话,因为这些事有心人只要仔细打听就能知道,特别有衙门断案的那些。只要衙门没遭遇火烧水淹,这些案卷都有旧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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