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1 / 2)
没有人去点灯,点灯的人都不在了。
国王陛下被扶到一处院墙下,护在他身边的卫兵还剩七八个人,零零落落,溃不成军。院子里的人也被杀了,骑士跪在地上替他合上双眼,却不敢放声哭泣。
战斗还没有彻底结束,谁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敌人,放声大哭都是不被允许的。他们只能提着一口气在黑暗中前行,期盼一丝黎明的曙光。
“轰——”
最激烈的战斗发生于唐措的精神海上,相较于唐措和郑莺莺真刀真枪的比拼,这场对决更偏向意识流。
如果说唐措是海的主人,那片深蓝色的沉静之海就是他,路易十四则是外来的入侵者,是那颗企图用自己灼热的光将整片海蒸发的太阳。
那颗太阳里有着玫瑰的花纹,金色的太阳,赤红的玫瑰,像某种古老的图腾,神秘又瑰丽。
大海波涛汹涌,波光粼粼的海面被太阳的光染成了深浅不一的金红色。那些金红的波光就像鳞片,龙鳞,在咆哮的海里腾飞起一条巨龙。
它像玫瑰一样漂亮,龙爪锋利、身姿矫健,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身体盘绕着太阳,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海面一口咬下,吼声震天,似要将海咬出一个窟窿。
可是那海中突然出现旋涡,黑色的影子从深海浮现,让人看不清楚是什么,却又大得无边无际,在龙俯冲而下时,不急不缓地发出一声悠扬的长鸣。
那是跨越时间长河而来的声音,来自不可探知的深海,让你的灵魂为之陶醉,却又诞生出大恐惧。
“哗——”一个足有数百米宽的巨大鱼尾从海中扬起,带起的水珠在天空中排成珠串,明明是很快的动作,但落在眼中却如同慢镜头回放,刹那即永恒。
鱼尾拍打在巨龙身上,巨龙怒嚎着,身体却如同玻璃碎裂。阳光依旧炙热,将四周的海水晒得沸腾,那些碎裂的玻璃、如珠的水滴,都在它的照耀下折射着彩虹一般的光芒,缤纷多彩。
被鱼尾带起的巨浪却去势不减地扑向了太阳,如同有了生命,前赴后继,要将它从天上拽下去。
就这么摁进这片海里,哪怕燃烧掉最后一滴水,也要将它杀死。
太阳开始摇晃,它像是被从天空中硬生生撕下来的,身上的玫瑰花瓣都在往下掉落。赤红的,像是滚烫铁水刚刚浇筑的模样,掉进海里,那一片海域就开始沸腾。
大海像生病了,剧烈地翻滚着、疼痛着。可即便如此,那些海浪拽着太阳往下坠的动作依旧不肯停。
悠扬的长鸣不间断响起,像是在抚慰又像是在叹息。
整片海,一片动荡。
沸腾的海面上逐渐升气了水雾,整片天地雾蒙蒙一片。可风云一直在变幻,赤红与深蓝不断交织,像油画的颜色那么厚重。
如此焦灼的战斗中,唐措呼出的气也仿佛带了点灼热的高温和隐约的白色雾气。他喘息着,拄着长剑单膝跪地,抬头看向前方的郑莺莺,目光如炬。
郑莺莺的状况也不好,万象斗篷甚至都被裁决之剑划开了一道口子。
【艾略特的玩具箱】虽然是传说级别的装备,但它里面的玩具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得不断地丢材料进去填补,否则也会亏空。
郑莺莺连番战斗下来,又对上唐措,早已捉襟见肘。
战至此时,时光之井周围能站着的人业已不多,黑夜将惨烈景象稍作掩盖,但仍遮不住那浓浓的血腥味。
此间唯一还算安然无恙的是燕云,连凯瑟琳夫人都脱力地倒在了地上,他还站着,白色礼服上虽沾着血,却都不是他自己的。晚风吹着他的流苏耳环,他微笑看着唐措和郑莺莺,问:“两位还要打吗?”
“不然呢?”因为疲惫,郑莺莺的声音听起来愈发沙哑,带着点点自嘲和无力。她倒提着匕首,继续往前走。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她积蓄的力量又使得她跑了起来。
耳畔的风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她不愿意多想,就像她在地宫里折返时,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折返一样。
如果命运一定要跟她开玩笑,一定要将唐措也推到她的对立面,她能说什么?
她还能怎么样?
结束吧。
就用手里的这柄匕首,传说中的屠神之匕,给这一切都划个了断。不论是活也好、死也好,她都不管了。
就这么一刀刺下去吧,堵上一切,向该死的命运刺下去。去他的希望、去他的人生、去他的永夜城!
【舍身一击】任务指引技能。
郑莺莺用出了这个只能使用一次的技能,就像用掉了一张驶向人生终点站的火车票。火车呜呜地向着前方驶去,她也不回头地冲了出去。
她的身影快得拉出了一道流光,电光石火间,唐措又看了一眼任务面板。
可惜的是他的通关任务还没有刷新,再抬眸看向已经来到眼前的郑莺莺,她从红衣祭司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模样。还是一身红衣,意义却已经不同。
“砰!”流光将唐措撞进了时光之井的大殿内,如同彗星撞击地球,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早已残破不堪的大殿也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轰隆”巨响,彻底倒塌。
倒塌持续了足足数秒,烟尘四起。
燕云抬手捂着口鼻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查探,环顾四周,周围仅有凯瑟琳夫人一个还活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去看唐措的状况。
“西奥多!”这位总是板着脸的严厉的夫人,也终于露出了令人心碎的神情。
燕云叹息着摇头,迈动步子走进了大殿的废墟内。此时月亮终于爬上了夜空,一轮圆月照耀着残破城池,也将废墟中央的人影照亮。
唐措坐在地上,背靠着时光之井,鲜血不断地从他嘴角溢出,流淌过破损的盔甲落在地上,滴滴答答。郑莺莺跪在地上,还维持着匕首刺出的动作,一只独眼睁得大大的,眼泪流淌的速度比唐措的血更快。
她在无声地哭泣,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整个身体在颤抖,那只眼睛盯着唐措,仿佛在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躲?
你就真的信任我吗?
唐措垂眸看着扎在胸口的匕首,脸上的表情还是因为过于冷峻而失去了柔和,想开口说话,但嘴里只有鲜血,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真正让他信任郑莺莺的,不是郑莺莺之前的说辞,而是她在最后换回自己的身份,眼角流下的一滴眼泪。
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刺出的那一剑,她不对唐措抱有什么信心,所以觉得唐措一定会抢在舍身一击成功前杀了她。
不,与其说不信唐措,她是不信自己,什么都不信了。
但在那一刻,唐措相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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