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谷安府是中都城以北最繁华的县城,临近胡孟人的地界,打马快行不过大半天就可到关口。城里人口混杂,仅看装扮便可知一二,街上行人走夫有穿着汉人直领对襟长袍的,有穿着缙人鹿纹盘领衣的,也有穿胡孟人方领动物皮衣的。
传统的缙人其实并不过春节,胡孟人的年节是在夏天,因而谷安府作为三族积聚之地,年的气氛并不浓烈,一多半的店家照常开着。
甫怀之领着阿笙去了城中最大的客栈,点了烧鹅宴。他过去在奇闻录上看到过,说烧鹅宴是谷安府的特色美食,烧鹅以蜜腌制,吃时要沾梨子酱,甜香不腻,是阿笙偏爱的口味。
路上阿笙又小睡了一会儿,此刻十分精神,在包厢里跑过来跑过去,东摸西看。
烧鹅宴以烧鹅做主菜,但其余菜却不完全是以鹅烩制,准确说更像是家禽宴。甫怀之一夜未睡,喝了碗鸭杂汤舒服多了。
等菜上齐了,甫怀之便让二林下去休息,他亲自片起烧鹅喂给阿笙。
小傻子乖乖张嘴等着,鹅肉肥腻,一咬蜜汁顺着唇角流出来,甫怀之用帕子为她抹了抹。
“阿笙还想要宝宝吗?”
阿笙吞下鹅肉,重重点头:“要的!”
小傻子对于这件事到不是一时兴起,虽然她也并不明白孩子于一个女人、一对儿夫妻是什么意义。
“阿笙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阿笙歪着头,想了想,说:“都喜欢!”
“吃完带你去看宝宝。”
阿笙虽没再说什么,但嚼东西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甫怀之在谷安府置了一座宅子,在城东远离铺子林立的地方,宅子位置清幽内里设计也讲究,不算大但带一个漂亮的小园林。他领着阿笙进了宅子,二林和刘风已经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把房子收拾好了。
谷安府商人多富人多,钱婆子见过的有钱人不会比见过的穷人少,十驾马车浩浩荡荡而来的,仍旧是少见的阔气。再看下人做事言谈的气度,更知这家主子怕不是一般富户而已。
她领着二十几个孩子立在院子中间,懊悔起她该挑选一番手底下养的人,不该为图省事,把所有的都带来了,这要是冲撞了贵人可如何是好。
钱婆子心中想了几个来回,扭头正要训斥警告一番,就见一对儿男女走了进来。
看穿戴该知是这家主子,两人长相都较柔和清秀,水乡人的模样,但都穿着缙人服饰。
其中男子极快扫过院中所有人,女子似乎被这样多人吓到了,躲到男子身后,偷偷看着那些孩子和钱婆子。
“没眼力见的,还不给贵人跪下磕头?”钱婆子对所有孩子道。
这帮孩子里最大的八九岁,最小的刚一岁半。有些能听明白话的,乖顺跪下了,有些还懵懵懂懂立在原地吃手指,见着别人跪下便坐在地上。
一般人家买奴役,很少要挑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小少爷小姐选随侍,七八岁也该是下限。
钱婆子不知道甫怀之和阿笙挑的是小主子,一一上前介绍哪个手脚麻利,那几个三岁以下的孩子还没干过什么活儿就不好说了,只能含混过去。
甫怀之刚刚扫过一圈,先把些长相不讨喜看着就不聪明的先剃了出去,再刨除已经被培养起奴性的几个大的,剩下便只有六个了。
甫怀之点了六个孩子出来,正巧三男三女,上到前面来,他附在阿笙耳边,对她道:“阿笙选吧,若是没有喜欢的便不选,以后还有别的。”
阿笙扭过头看他,拍着自己的腹部,“不是要从这里来的吗?”
甫怀之在她吃了一大碗鹅肉圆鼓鼓的小肚子上揉了揉,“太疼了,又很危险。这样挑吧。”
状似听懂了似的,小傻子哦了一声,打量起那几个孩子。
小傻子对于宝宝的理解很浅显,就是如同阿宝一般虎头虎脑的孩子,可以陪她一起玩,她点了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男孩子,和阿笙一样的圆脸圆眼睛,三岁多些的样子,眨着清亮的眼睛看着他俩。
得知自己被选中了,脆生生道:“谢谢老爷、夫人。”
笑起来像个年画娃娃,甜滋滋地喜人。
甫怀之让人把他领到后院安排,没有多说什么。养孩子这种事他自然比阿笙想的要多,若是阿笙先走,到也无所谓,若是自己先走了,总要有人护住阿笙的。
这世道不太平,这个人要有脑子,因着阿笙这个样子,这人还要有仁心。
这些都不是一两天就能看出来的。
回了屋子,甫怀之便抱了阿笙一起躺了,他一天一夜未睡又赶了这些路,实在困顿,几乎沾枕便着。
小傻子窝在他怀里,她路上睡的太多了,现下只眯了一会儿就醒过来,撑着脑袋,呆呆地看甫怀之。
眼光从他发际往下,一路越过额头、鼻梁,在眼底的阴影下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是血色浅薄的唇和周围一点点刚生出来的胡茬。
小傻子向上使劲儿抬起自己的身子,把两只手空出来,一只摸上了甫怀之的下巴,摩擦着他的胡茬,再轻轻点过去,然后到达他的唇际。
手指停下来了。
隔了一瞬,阿笙换了另一只手,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
玩到第三遍的时候,甫怀之捉住了停在唇边的手指。他眼睛还是闭着的,声音因为困倦十分低哑。
“阿笙。”
小傻子没有被抓包的困窘,而是咯咯笑起来,她调整姿势,把自己扔到甫怀之身上,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在她觊觎很久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而后把脸埋在他的肩口小声哼唧。
甫怀之睁开眼睛,对上了小傻子瓷白的耳垂,他放开她调皮的手指,在她肉乎乎的耳朵上揉了揉。又侧过头,轻轻亲了下她的鬓边。
炭炉里传来炭火燃烧的噼啪声,甫怀之以往忙起来两三天不睡是常事,现在不过是一夜未睡,却整个人好似年久失修的水车似的停摆了。
他眼睛是睁着的,灵魂却是在睡着的,好像想了些什么,又像没想什么。
随着耳畔阿笙的呼吸,他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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