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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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愣了半晌,突然也大笑起来:“奴婢就是个丫鬟,斗大的字就认得一筐,不晓得那金啊玉的好歹,再正当不过。可大姑娘是京城都出名的才女,怎的也这么不识货?我瞧她刚才那样子,喜得眉花眼笑地,都忘了要假清高了!”

婧怡道,“大姐整日里就爱舞文弄墨,于针线一事上从不上心的,又怎会晓得这些门道,”又笑了阵,方收了声,道,“我有些乏了,你去给我要点子热水,我要洗个澡”

碧瑶见婧怡神色,知道她有话要对碧玉说,一福身便退了下去……碧玉做的事,她隐约知道些,不过主子没吩咐她,她就知趣地不问不提。

见碧瑶挑帘子出去了,碧玉方才道:“姑娘吩咐奴婢留意的事,奴婢已得了消息,”语声渐低,“这几日的确有人从京城来,不仅来,还来了两拨。”

婧怡点头:“我见娘这几日总是神思不蜀、心事重重,府中却并无什么大事,料想是京里传来了什么消息,父亲返京一事生了变故,才叫你留意打听京城是否来了人。今日晚饭时,爹爹一提起哥哥来信,娘就突然出了声……母亲打断父亲说话,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我才更加确定,京城一定有了变故。而父亲神色安定,此事应与他任命之事无关,于他甚至可能并不是什么坏事。大伯母守寡,又是湖州本地人,在京城没什么相熟的人,也不可能是她的事情。娘这样极力隐瞒,我料想,这件事情,多半与我和大姐有关。只怕,不利于我。”

“话是从门房上的李小全嘴里传出来的……五日前正是他当值,京城来的人是个面生的管事模样人,是吴管事接的人,午饭就没有在府里吃,去了闻波楼吃的席面。晚上更是到翠花弄里喝了一夜花酒,直接宿在了外头,第二日便走了,府里人鲜有知道的,那几日二老爷正巧在庙里为大老爷办水陆道场,对此事只怕并不知情。”碧玉低低地道。

那接人的吴管事,是王氏身边王妈妈的丈夫,夫妻两个一起陪嫁过来的,原管着王氏的陪嫁庄子,陈家人回湖州守孝后,进府做了马房的管事,是王氏的嫡系亲信。

“第二拨是今天下午到的,是大爷身边的陈贵,直接去外书房找了老爷,现已歇在了外院。这件事并没有刻意隐瞒,只是二太太下午忙着家宴,没有顾上罢了。”

面生的管事模样的人……婧怡沉吟着,没有立刻接口。

“姑娘觉着,那面生的管事会是谁派来?”碧玉打量着自家主子神色,问道。

婧怡微微一笑:“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想知道他所来为何,只怕还得着落在王妈妈身上。”

“姑娘何不直接去问二太太,您俩是亲母女,有什么事她是绝对不会瞒您的。”

“不行,”婧怡摇头,“娘实在太在意爹爹了,在有些事情上,做法未免有失偏颇,而爹爹的心思……不能叫他觉着我和娘已拧成了一股绳,这样只会让他对我们防备更深。”

碧玉微微叹息:“二老爷的心,实在是长偏了地方。”

“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这正说明了爹爹是个真正的好人。是娘太天真,居然相信男子之爱。”这未出阁的姑娘,说起情爱之事,还是自己父母之事,竟面不改色。

碧玉笑起来:“姑娘多大个人,也晓得男女之爱了?那《莺莺传》不过是个话本子,作不得真的。夫妻之间,自然还是相敬相爱、和和美美的多。”

婧怡本想说,男子多半三妻四妾,对发妻最多不过相敬,又岂能真的相爱?转念一想,碧玉是奴籍,即便以后自己将卖身契还了给她,她所嫁之人也必不富贵。生活或许借据,但说不好真能相敬相爱。一念及此,便笑盈盈朝她道:“门房上的李小全,就是长得人高马大,白面皮,大眼睛双眼皮儿的那个?这些事虽说不是机密,也不好乱讲的,他怎么就告诉你了?”

碧玉的脸涨得通红,半晌一咬牙道:“那个李小全身强力壮的,看着就有一把子力气,口舌也十分灵便,却整日坐在门房里看大门。”言下之意,是嫌弃李小全不思进取,空有一副好皮囊了。

照常理讲,她本不该对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她知道自家主子打小就有主意,怕婧怡一时误会,真将自己指给了李小全,毕竟她早已到了配人的年纪,到时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顾不得羞臊了。

见碧玉并没有为男子的皮相和花言巧语所惑,婧怡满意地点了点头,沉思半晌,复又问道:“碧玉,在你心里,你所嫁之人该是什么样的?”

碧玉望了婧怡一眼,认真想了想,良久方道:“奴婢想,他应当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是个英雄。”

……

东院上房,

婧绮早由丫鬟服侍着回了自己屋里歇息,柳氏卸了妆,脸色蜡黄,眼下青黑,却仍没有睡的意思。相反,她正面色阴晴不定地在屋中踱步。只见她来回走了十几趟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奔到梳妆台前,拿出一个雕红漆的首饰匣子来,又自衣领里拉出把钥匙,开了锁,小心翼翼取了上头的首饰,才自下面的夹层里拿出个十两的银锭子,想了想,又拿出一个,才将夹层与首饰原样放好,上锁,将匣子搁进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又把钥匙塞进衣领子里面,才叫了贴身丫鬟彩枝进来,把两锭银子塞到她手里,吩咐道:“你不是和二太太院里的洒扫丫头翠儿走得很近么,你现在去,叫她留意二老爷二太太都说了什么,若得了什么信儿,还有重赏。”

待彩枝着急忙慌地出了屋子,柳氏才坐倒在床上,累得呼呼直喘气,半晌暗自咬牙,王氏啊王氏,你想害我和我女儿,可别叫我抓住了什么把柄,不然,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5章 夜话 上

春日的夜静悄悄地,月已西沉,唯有漫天星斗明亮又寂静地注视着这无边的红尘。

陈府上房的里屋还亮着灯,孝期已过,陈庭峰今夜宿在了王氏房里……三年来他以为兄长守孝为名,一直歇在外院,从未踏足上访一步。

许是家宴毕时辰已晚,许是再也找不出理由,许是终究对妻子产生了些许愧疚,他没说留下,也没说不留下,只吩咐丫鬟上茶。等到王氏小心翼翼地来问是否备水洗漱时,他就淡淡“嗯”一声,起身进了里屋。

陈庭峰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在女色上头并不热衷,与王氏成婚后,二人虽并无十分情热的时候,但他也从未对其他女子假以辞色,他虽不温柔、不体贴,甚至从来未曾对她嘘寒问暖,但至少他专一。故而王氏对自己这段不温不火的婚姻,心中其实是满意的。更何况陈庭峰后来高中,官途顺遂,她一个乡下举人家的女儿成了京官的太太,这一辈子也算没有白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那个叫朱巧儿的贱婢出现的时候!

那是十年前,怡姐儿只有三四岁,陈庭峰有一日去朋友家中参加诗会。第二日回来时马后便缀着一顶粉红小娇,里面坐着的就是朱巧儿。

他去赴诗会,醉酒宿在了朋友家中,那最擅风月的主人家给每位留宿的客人都准备了一名美婢……朱氏便是这样进的门。

陈庭峰对此并没有多作解释,只吩咐王氏给朱氏安置住处,也不说给什么名分,之后甚至再未提起此人,更遑论去她那里过夜,直将此事忘了一般,那朱氏也识趣,整日里呆在自己屋中,从不出门。

王氏虽然恨得眼珠子里都要沁出血来,但也无可奈何,见陈庭峰这样态度,又兼王妈妈在旁劝慰,好歹气平了一些。

然而,朱氏却是个争气的……一个多月后,突然晕倒在她住的小院外头,然后,便被诊出了喜脉。

是不是真晕不知道,但肚子却货真价实。

陈庭峰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歉疚的味道,和王氏商量:“……可以把孩子养在你名下,你若嫌她出身卑贱,不愿养也行,就叫她自己带着,或者,”他语声渐低,似有不忍,“等孩子出生了,就将她另外配个人。”总之,要留下孩子。

王氏直觉得肝肠寸断,终于和丈夫大闹一场,最终却仍应了下来……等孩子出生了,便将朱巧儿打发出府配人,孩子记到她名下。

三日后,朱氏来给王氏立规矩,在台阶上滑了一跤,小产了。

陈庭峰听闻此消息,并没有特别反应,但此后一个月里,没有和王氏说一句话。

朱氏出了小月后,被抬了姨娘,陈庭峰特意嘱咐了她的吃穿用度,却仍不去她屋里,王氏处一个月也最多不过一两回,大半时间都歇在书房。

陈庭峰举家迁回湖州时,并没有带上朱氏,王氏松了一大口气,想是时过境迁,丈夫终于淡忘了当年之事。

然而,三年来陈庭峰莫说是过夜,便是在王氏处坐在、说两句话的时候都局指可数。虽说孝期里夫妻分房是正当,可大户人家里又岂会真守三年?小心莫要搞大了肚子也就是了。何况,毕竟是兄长,并非父母。

直到此刻,王氏才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二人之间,终是不复当年了。

所以,今日陈庭峰的诸般作为,于王氏而言已可谓受宠若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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