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这孩子,总是古古怪怪的,”王氏面色阴晴不定,“后日进香,该叫方丈大师看一看,别是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因着陈庭峰是个性情耿直之人,认死理儿,平时最厌恶便是后宅妇人勾心斗角之事,一颗心却只偏向柳氏和婧绮,处处以她们为先,反倒和妻女渐渐疏远了。婧怡方故作小女儿态,时常撒娇卖痴,一是为讨陈庭峰喜欢,也是为了叫众人对她少些防备,正是谨慎之人为求自保天生就的保护色。
只王氏是她母亲,一心里只为着她好,她也时常明里暗里提醒王氏,便难免露出些端倪来,王氏却全然未想到女儿会在生身父母面前做作,倒把因由扯到了怪力乱神上头。
偏正巧后日定了去铁佛寺进香,便想着请方丈大师看看,或能驱邪,再不济,求个护身符戴在身上,也是好的。
第10章 进香
说起王氏与林夫人相约进香的事,前面曾提及了的。王氏在家守孝三年,除服当日便有林夫人与府尹夫人各送帖子来,一个邀一道进香,一个请过府小叙。
王氏拿了府尹夫人的帖子给陈庭峰看。
陈庭峰道,“只怕看在有心人眼里,说我们家刚出孝期就开始攀扯结交。正是紧要关头,最要不得这种闲言碎语,还是不去了罢。”
因找了个由头回了府尹夫人,林夫人那头却是当时便应了的。
若说这林夫人,与王氏当真是有几分缘分,她原也姓王,不比王氏的低微出身,林夫人系出山西王家,乃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后又嫁给文鼎侯三子林元怀。文鼎候是当世大儒,生得几个儿子皆是文质彬彬,唯有这林家三爷是个异数,见了书本子倒头就睡,平生只爱舞刀弄枪。尽管老父百般反对,到底从了戎,又因智勇双全,十几年来已做到了从四品左将军,倒叫林王氏做起了正经的将军夫人。
林夫人与王氏两个结识在京城贵妇的宴会中,因着都姓王,脾性也相投,一来二去,成了闺中密友。后来林元怀的上峰傅春来升了浙江总兵,林花怀作为副将一道上任,林夫人自然也跟了过去。
原以为两个闺中密友就此相见无期,不想陈庭松病故,陈庭峰回老家守孝,却又与林家碰上了。
王氏因有孝在身,不便出门,林王氏便常过府来探她,或书信往来,十分亲密。
……
……
这日已是十五,婧怡早早起了,收拾妥当便往王氏屋里来,正巧在门口和婧绮碰上。
婧怡甜甜唤了声:“大姐姐好早。”
婧绮淡淡道:“总不好叫婶婶等我,”说着冷眼瞧婧怡衣着打扮。
只见她穿了件簇新的粉红色绣花小袄,下着月白底天水碧洒花裙,脖子上戴着金项圈,头上插了支样式精巧的金钗,正是上回王氏给的那副赤金镶南珠头面中的一支。
婧绮微微笑道:“妹妹打扮得真真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会情郎呢。”
这话说得既有些不成样子了,婧怡微微一哂,正想回话,却听有人轻咳一声,转目望去,原是王妈妈挑了帘子站在门口,面上似笑非笑地:“姑娘们说什么呢,快进去罢,太太正等呢。”
于是,二人再无话,相继进屋。
却说王氏,早听见外面说话,心中已颇为不快,待看见婧绮打扮,更是大皱眉头。
只见她一件月白色素面小袄,配藕荷色襦裙,头上插了支碧玉簪,手上套了个白玉镯子,且面色苍白,倒好像病了许久一样。
“气色怎的这样差?”王氏面露关切之色,“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好的?”
“谢婶婶关心,只是昨夜又梦见了先父,便走了困,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哦,”王氏点点头,“还是请个大夫家来瞧瞧妥当,今儿庙里便不要去了罢,若在外头着了风,病势更重,可了不得。”说着,便叫丫鬟去请大夫。
婧绮一顿,笑容有些勉强起来:“哪有这样严重,就是走了困……现下已好了许多,婶子还是带我去罢……侄女想给家里人祈福。”
“这孩子,总想着别人,该多顾着自己才是,”王氏嘴角微勾,拉过婧绮细细打量,“你面色实在不好,婶子给你上点胭脂,玉簪也不好,这哪是年轻女孩家该戴的东西,换了这支金钗,姑娘家出门,总该鲜明些,不然,旁人见了,还道我这个做婶婶的,平日里是怎么苛待你的呢!”
“怎么会,您是最疼我的,二妹妹指不定正吃我的醋呢。”婧绮连忙接口,又捶了头不好意思道,“是我自己不懂规矩,不知道怎么打扮。”
“可不是,”婧怡摇着王氏的胳膊,嗔道,“您都不看我,满心满眼只一个大姐,我不依!”对婧绮说的什么规不规矩的话,只当没听见。
正说着,却听门口有人笑道:“你母亲待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她若偏心你大姐,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陈庭峰站在那里,面色柔和,难得地调侃了一句,显见得心情十分不错。
众人都笑起来,单婧绮一个暗暗咬牙,心中只是着恼。她本就是刻意如此打扮,因为她料定婧怡出门时候必会细心打扮,两相较下便能显出她的寒酸来,别人便可想见她在家中的不受宠来……她惯来使这手段就极上手的,陈庭峰最吃这一套,这些年来,王氏可没少吃这暗亏。
却不想今日王氏一反常态,竟明言胁迫她换了装束,还作出那慈爱模样来,又偏巧叫陈庭峰瞧见,倒成全了她的贤德……真真是岂有此理!
好歹白得了件首饰,她这样安慰自己,心情才略好些,又想起柳氏教她迎合王氏的话:“哄住了她,叫她挑不出你半分错处来,你二叔又在旁盯着,她不敢不给你定个好人家”,好歹按捺了脾气,勉强随着说笑起来。
因与林夫人约了时辰,不多时,王氏便领着姐妹俩辞别陈庭峰,出垂花门去了。
只见府门外一溜儿三辆黑漆平头马车,王氏坐了第一辆,婧怡、婧绮坐了第二辆,王妈妈、王氏的丫鬟如意、婧绮的丫鬟侍书、婧怡的丫鬟碧瑶坐了第三辆,由家丁簇拥着,浩浩荡荡朝铁佛寺而去。
一路穿街过巷,约莫半个时辰,远远便看见了山们。
因是十五,寺外正有庙会,各类零嘴吃食、杂货玩意、戏耍班子,应有尽有,游人香客络绎不绝,十分热闹。陈府的马车却并不停留,径直驶了过去。
婧怡将一只眼睛凑在车帘子边,从缝隙中向外打量,瞧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婧绮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见婧怡迟迟没有罢手,反倒将车帘拨开了一些,终皱了眉,低声呵斥道:“瞧便瞧,拉车帘作什么,你要叫外面的人看见,不要拉上我,”顿了顿,微微冷笑道,“你若真想看,就叫二婶把你嫁了,便可自在出门……到那时天高海阔,任你逍遥。”
婧怡缩回头,嘻嘻笑道:“哎呦,姐姐今儿怎么尽说怪话,什么情郎、嫁人的,我却听不懂。难不成……是你自己想自在出门,却来埋汰我?”
婧绮一噎,红了脸怒道:“胡说什么,姑娘家家的,害不害臊!”
“正是呢,咱们都是姑娘家,可别再说这些不正经的话,没得失了身份。”婧怡笑吟吟地说。
“你!”婧绮你了半日,终说不出下文来,遂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婧怡也一时无语,十六岁的婧绮担心自己的婚事本也正常,她能理解她唯恐叔婶不尽心以至耽误终身的焦虑不安。她本想告诉她大可不必如此,王氏其实最是个和善不过的人,心肠也软,虽心有芥蒂,不过因陈庭峰太过偏心又多年冷落于她的缘故。便是如此,她一惯也只在小事上有些计较,断不会真做那起子伤天害理的事。再说,即使王氏想敷衍了事,陈庭峰却是万万不肯的,不管他是真心疼爱侄女,还是还兄长养育供读之恩,更或为全礼义忠孝的名声,都会将她好好嫁了,只怕,必是要强过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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