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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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姝原本想带高兴家同她一起走,但她忽地想起来……

——春节时候,厂子放假。

高兴家去买票,只买了一个人的,说是要回家,回去黑龙江。

一个房间,一张车票,一袋收拾好的行李。

她问高兴家:「我去哪里?」她未有家了。

高兴家说:「你回去自己家。」

高兴家是不欢迎她的,女人有她自己的想法。

——「兴家。」

柳姝道,「如果我走了,你会跟我一起走么?」

会或不会?

一起走,叁个字,多般遐想。

高兴家眉毛皱了,问:「去哪?」

同柳姝走,出去单独租房,每日能不受目光,能更加放肆,她的确动摇,但私奔意味甚么?

目下满意的工作辞掉,每月多余的开销。

柳姝道:「未想好。」

那去甚么?

「可是我想走了。」

已漆黑的宿舍,灯只在床帘内,晃忽地闪着,各怀心绪的两位人,目光对焦在一处,窗外劈了一颗雷,高兴家淡定地垂首,去柳姝的脸旁取纸。

柳姝的纸是纸抽,拼多多进购的小兔纸抽,一百包十四块九。

高兴家将印有小兔的纸巾提起,一块,两块,相互对折,续而抵在柳姝湿漉漉的私处,常有地缄默了。

一双粗指夹着纸巾,粉的穴肉跟随她的动作,时常受挤压对折在一起,擦净后,干净的粉肉秀气地展开,两包阴唇将多余的肉包进去。

它的主人问:「同我走吗?」

高兴家将纸扔进垃圾桶:「去哪里?」

「我未想好。」

高兴家道:「没想好怎么去。」

柳姝望着她,美丽的一双眼睛正在闪动,像是在说:「可是我想走了。」

多无理取闹?但是美丽。

高兴家未给出回应,如旧的缄默,似是要静。

她怕她不同柳姝走,柳姝自己便走了。

——

几月过去。

流水线内,火腿肠如旧在产,一根接去一根,还有十七天是工作日,工作日以后是发工资,所有人皆在马不停蹄。

高兴家却被叫进办公室,降职了。

领导找她谈话,说她本月的表现不好,在岗时,时常见不到人,若是此后改进,还有机会重新回到管理岗。

「好。」高兴家道。

她在工作中未偷懒,一向苛刻,柳姝亦会被她教训,她不认为她的表现有误,但不善言辞,好与坏皆受下去。

受下去,几乎无人清楚她的职位变更,回到岗位,脱去管理的帽子,换上新的,高兴家方抬首,便看到有位新人进去办公室。

只有升职或错误时,领导会叫人进办公室。

他进去屋子,再出时,已然换上领导帽子。

厂内近期来了一位新人,年纪很青,之前在其他厂子做高层,做事不够细致,听讲与领导有关系,高兴家的眼容不进沙,讲过他两回。

未曾想……

降职以后,便不再顺心,旁人有误,高兴家去指点,被问到是谁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不是管理。

「你是谁?」一位新来的员工,看守着流水线,她第一天的任务是熟悉设备。

流水线内,一根火腿肠流过,两根火腿肠流过,待至第叁根时只有一滩肉泥,并非是有包装的火腿,高兴家本想走去一旁,却看到肉泥,一瞬用手抵住,将肉泥捞上来,旁捞旁道:「姓高。」

带她的师傅道:「这个是高姐,以前管我们的,被领导亲戚家孩子顶下来了,她教你你要听。」

柳姝是最后一个知道高兴家被降职的,因高兴家一天未来找她。

「兴家。」午休时分,终于是她们两个人,柳姝有一些情绪话想讲,譬如说今天工作很累,你仍好么?但迈出一个小步,却发现高兴家迈了一大步,于是她问:「你怎么了?」

从上至下,高兴家仍是高兴家,未曾更改。

但是帽子的颜色变了。

柳姝先是怔了。

一秒,两秒,她道:「我有一首歌想唱给你听。」

不是「你被降职了?」而是,「我有一首歌想唱给你听。」

高兴家回身,单是道:「嗯。」

柳姝穿着工装,在拿手机找伴奏,腰部架不住宽松的工装,只有肩角松松地架住,文秀的唇下,有一只肩带翻出来了。

是工装裤的肩带,高兴家抬手,为她整理。

伴奏响起。

柳姝在唱《Lovesong》,只是用手当麦克风,另一只手攥在高兴家的肩上。

她说:“我要开始唱了。”

于是:“我写了这首歌。”

调子跑了,柳姝的眼神乱了。

“是一首简单的。”

是的发音位置掉下去了。

“不复杂也不难唱的那一首歌。”

难字低不下去,转音失误了,柳姝的手攥得更紧。

“这不是那种只剩下那钢琴的歌。”

多情的眼神在荡。

“也不是那种不能只是朋友的歌。”

女性化的喉结在下潜,柳姝不自觉地闭着眼睛,仰着首,在深呼吸。

歌字低不下去,眼神慌了,喉咙唱不出,于是走神了。

伴奏流失在走神之间。

方大同唱到:“这就是写给你听的一个Lovesong。”

柳姝走神地随:“一直想写一首Lovesong。”

高上去了,柳姝的神情恢复,鼻梁有神采。

“你给了我一首Lovesong。”

于是继续……

“那DJ会播放……”

“这也许会上榜。”

“但是我只想写出一首Lovesong。”

“一直想写一首Lovesong……”

柳姝卸下手做的麦克风,用两手掌住高兴家的肩膀,脖颈处在起伏的瘦瘦的筋,秀美的不像话。

她问:“要和我走吗?”

高兴家已被降职,工资亦下调了,变得同其余人一样,已对工厂没甚么留恋。

走么?以往尚会犹豫。

走罢,趁已被降职,同柳姝出走。

走罢,为自己想好借口,抛下父与母的责任。

决定出走的时分,在递交辞呈,柳姝坐在高兴家的身旁:「你知道么?」

「我在之前做过练习生,是会变成明星的那种练习生。」

高兴家罕有地笑了。

她问:「是吗?」

「怪不得唱得那样好。」

好到让她签离职书像是在办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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