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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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长得真漂亮,眼神灵动,看着就是个聪明的。”

混迹内宅的女人们,最是擅长与人交际。对荣国侯府的内部风波绝口不提,各种夸奖之词信手拈来,满脸欢喜之色,仿佛摇篮里是自己的娃。

长公主坐在一堆命妇的中央,听着那些女人们的奉承与褒奖,不动声色。

荣国侯府老夫人的确是被气病了,以至于今天这种场合,都未曾莅临。以至于是借机继续装病以示自己的不满,还是依旧缠绵病榻,外人不得而知,也聪明的不会问。

元大郎的妻子谢氏倒是来了。

甭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明面上,她没有像荣国侯老夫人那样和长公主相抗衡的底气和资本。这样的喜庆之事,她不能不来。只是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

谢家女儿,容貌才情自是出挑的。

季菀看了眼这位大少夫人,想起早年间见到的谢如玉。时隔多年,她脑子里也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只隐约记得,气度和眼前的谢氏倒颇有些相似。

谢氏规规矩矩的坐着,对谁都温和的微笑。却在看见萧雯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瞧那模样,肯定是知晓荣国侯老夫人曾为元大郎求娶萧雯之事。

萧雯目光坦然,早已没了最初听闻初恋情人娶妻时的悲哀痛心。看见谢氏,倒生出了些许的怜悯,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这两年,她避居内宅,对外界的事情不甚关心,但女人对某些事天生较为敏感。

从谢氏的目光中,萧雯便看出来,这也是个坠入情网中的女子。而元大郎早有所爱,娶妻后不久便纳了心爱女子为妾。作为正室的谢氏,占着原配的位置,却得不到夫君的心,心中如何不悲?当年她若执意嫁过来,今日坐在这里,看着他人欢笑却满心讽刺同情的,便是自己吧。

同为女人,萧雯难免对谢氏生出同情之心。

谢氏却又是另一番心情。

她是谢氏旁支嫡出,祖籍临阳,对京城这些豪门大族了解并不多。嫁给元大郎,乃是父母之命。为此,她不得不和青梅竹马的表哥劳燕分飞。也哭过,求过。但她是谢家的女儿,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谢家门风,她没有任性的资格。哪怕满心悲苦,也不得不披上嫁衣,远嫁他人。

坐上花轿那一刻,她便已心死认命。

元大郎是个俊逸温雅之人,待她也十分温和。新婚燕尔,夫妻俩也曾柔情蜜意。她在这样的温情中,渐渐忘记曾经山盟海誓的表哥,然而很快就被现实打得措手不及。

一月后,她那温雅俊秀芝兰玉树的夫君,纳了美妾在侧。男人眼中发自内心的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是正妻,元大郎纵心有所爱,却还是敬重于她。每月大半时间,都是歇在她房中,也未曾纵容妾室给她难堪。作为正妻,她得到的似乎已足够。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妻子是门面,小妾是心头宝。她或许可以不那么斤斤计较,从容大度些,对谁都好。

可她是个女人,已入心的丈夫,满心都是其他女人,她如何甘心,又如何能心平气和?

再后来,她偶然得知,原来丈夫最开始想娶的,是萧家嫡长女。只因被拒,才退而求其次,求娶了她。

原来,就连充当门面,她都是排在他人之后。

彼时谢氏刚怀上孩子,满心悲苦幽怨再加上孕妇易怒且躁,和元大郎吵了一架,以至于动了胎气,流了产。元大郎对她坦白了一切,并表示了歉疚。

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很多时候,选择都不由自己。

就如同他本是二房嫡子,不涉爵位之争。但大伯早逝,未留一子,他突然就成了祖母眼中的继承人,从小严格培养。

那时继母早已生下自己的儿子,自然不会对他这个继子多好。若非得益于祖母的庇护,他大底也是不能平安长大的。

所以祖母的希冀和命令,他无法违逆。

身为世家子弟,得了家族庇护荣华,就得有所付出。

他首先失去的,便是选择的自由。若是顺利袭爵,那些不由自主,也无伤大雅。偏偏大伯母从中作梗。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他胸中自有抱负,即便没有爵位,也能跻身朝堂,大展拳脚。可即便这样的机会,大伯母也吝啬给与。盖因与祖母的争斗。

他在这样的争斗中渐渐疲惫,可命运从不会对他施于援手,反而雪上加霜。

他在年少之时遇见一生所爱,却因两人门不当户不对,无法娶为正妻。

何其痛心?此为其一。

为了和大伯母抗衡,他必须娶一世家女为妻。连累无辜,摈弃所爱。

何其无奈?此为其二。

他按照既定的轨迹而行,到头来却依旧和爵位擦肩而过,一无所有。

何其悲哀?此为其三。

谢氏想到自己。当初何尝不是被迫出嫁?和丈夫不一样的是,她淡却了前尘过往,逐渐沉迷当下之时,遭到迎头痛击。丈夫却是从来都身不由己,未曾有过一日快活。

这就是人人所艳羡的名门望族。

恨么?

谢氏想,她恨的。

至于该恨谁,纷繁杂乱后,便是空白一片。

当初父母反对她和表哥,不也正是因为表哥家族落魄寄住谢府,门不当户不对么?这和丈夫的经历,何其相似?所以,她能恨她的丈夫心有所爱么?

不能。

恨她的家族,恨她的姓氏么?

她出身大家,身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若是当初下嫁表哥,依旧会面对现实的抨击和考验。

所以,她也不能恨。

恨命运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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