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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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裴氏还是强压下了这些复杂的情绪,只是暗道:这女儿真是纵不得,自己都这样苦口婆心的与她说了,主动放下身段,给了台阶,她竟是半点也不领情!果然,不是自己养的,就是不亲啊!

裴氏这般感叹了一回,待得晚上甄父下衙回来,她便将这件事与甄父说了,口上道:“……真不是哪辈子修来的孽障,脾气这样的大,好说歹说,她都不肯听。”

裴氏这样说,自然也是希望甄父这做丈夫的能够好好安慰自己。

谁知,甄父听了这事,竟也与她生了气。

成婚以来再没有红过脸的两夫妻,为着这事竟是第一次吵了起来。

第43章 事不过三

平日里,裴氏稍稍偏着甄倚云,多给甄倚云些衣衫首饰,甄父虽要说几句但也没多管,想着裴氏到底是当家主母,不好伤了她的面子。可这女学考试真不是衣衫首饰能够比的!所以,甄父实是忍不下去了,不由道:“哪有你这样做事的?女儿这些日子早晚用功,就等着明天考试,你一声儿不说就把她的考试凭证给卖了?”

裴氏见着丈夫这样气急,心里也有些悔了,只轻声辩道:“大嫂难得开一次口,我若不依,只怕她也不高兴。我想着,大嫂她虽管不得朝里那些事,可若是真气了也是不好……到底咱们才回京,总不好与我娘家那头生分了。”说到底,甄父此回能够调任回京,也多有裴家之助,确实是不好与裴家那头闹开了。

裴氏也是一时情急,话才出口便觉失言。

果然,甄父闻言反是更气了:“好好好,我知你们裴家乃是书香名门,我家不过是寒门小户,能得恩师看重,收我为徒,许以爱女,已是天幸。所以,我就该有自知之明,我甄家的女儿就是比不得你们裴家的女儿尊贵,要是不老老实实的把自家凭证让出来,那就是不识抬举,你们裴家便要与我生分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适才也不过是一时嘴快说错了话,你何至于非要这样歪解?”她眼眶一红,眼泪便簌簌的掉了下来,一面低头拭泪,一面轻声说道,“说什么书香门第,父亲难道竟是一生下来便为相做辅的?不也是与你一般,寒窗苦读十数载,日日用功,方才中了进士,上为君上分忧,下为生民造福,时刻不敢懈怠,这才攒下如今的资历和名声,才有今日。所以,你又何必这样说,何必要这般自轻?”

甄父咬牙撇过头,没去看她。

裴氏低着头,发髻上插着的那只点翠蝴蝶簪,蝶翼和蝶须都随着她的抽泣而微微晃动,沙沙做声。

她拿着帕子擦泪,轻声抽泣着,吐字却极清楚:“更何况,这些年来我家里父兄如何待你的,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父亲于你,名为师徒翁婿,实则便如父子一般。当年,父亲携家归乡,一见着你便十分的喜欢,便是多年不曾收徒也要为你破例,收下你做关门弟子,教你读书写字,教你文章科举,竟比对我那两个哥哥都更用心些……”

“还有兄长,那年你去乡试,才考完便病倒了,还是兄长一路照看,将你送了回来。那时候正碰上秋老虎,他为着你险些晒脱了一张皮,待得回了家已是累得病倒了,竟是病得比你还厉害,昏沉沉的躺了许多日子……我家里上下,哪怕嫂子,可有为着这事说过你半句?反说你们本就是情同兄弟,又是一起出的门,在外原该互相照应,互相扶持……”

“还有,那时候我要嫁你,母亲担心甄家门第太薄,婆母不好相与,还是父亲力排众议,说是早便看中了你的人才,这桩婚事再好不过。便是两位兄长,也都是点头应和的………哪怕后来,我生停姐儿时吃了那些苦头,咬着牙抱倚姐儿来京城。家里上下气成那样,母亲瞧着我掉了泪,两个兄长都红了眼眶,便是父亲这般内敛的也是动了颜色。可他们都没说过你半句坏话,一个个的都与我说你是好人,若是你当时在家必不会叫我受了委屈!”

“甄东平,你自己说,裴家这些年可有错待了你?”裴氏含泪看着甄父,语声哀哀,一字一句便如刀剑般的锋利。

甄父原就是幼年失父,对他而言:裴老太爷既是授业恩师也是岳丈大人,几乎是他心目中的慈父。此时听裴氏说起往事,他也是不由红了眼睛,倒是有些懊悔自己适才气急说错了话——旁的不说,裴老太爷待他那是没的说,岳家两位舅兄也从来也没错待了他。

见着甄父也动了感情,略消了火,裴氏稍稍止住眼泪,这才哽咽着解释:“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好。只是,我原想着,停云原就底子薄,明日考试只怕也悬,倒不如再努力一年,明年才算十拿九稳。再者,大嫂也不是白拿,还给了个铺子,就当是给停云添妆的……”

“什么叫‘我原想着’,你做娘的,对女儿的事情就单只靠想吗?就没多听听,多看看,多用点心?”甄父原已被裴氏那些话给说软了心肠,偏此时又听她说着歪理,不由冒火,深吸了一口气,稍平气息,这才一字一句的道,“当年你将停云留在老家这事,这是你的不得已,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我从来也没有为此说过你。便是后来,你一直没提要接停云和母亲这事,我也由着你,从不多言。可如今,好容易接了母亲和停云回来,你可有对母亲还有停云用过一点心?”

“自母亲来京,你这做人媳妇的不说立规矩,便是晨昏定省也都省了,不过是偶尔陪着我,带几个孩子过去说会儿话罢了。我顾着你与母亲往日那些事,想着你们确实说不到一处,也是从不说你。可母亲一人在院中,整日里无所事事,烦闷无聊,你可有注意到?还是停云仔细,主动说要带祖母去庄子里散心——便是这事,你听了都要冷下脸。”

夫妻吵架原就容易翻旧账,容易歪楼,甄父说着说着,也是动了感情:“我只体谅你的难处,处处给你留面子,从不与你多说母亲那边的事情……但是你可有体谅过我的难处,为我想过?可曾起意要代我这做儿子的略尽点孝心?”

裴氏直被甄父这些话逼得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正说停云的事情,你提母亲做什么?”

甄父怒极反笑:“好好好,那就不说母亲!还说停云!”

“母亲是与你有过节,你要以直报怨,那也是你的道理。可停云呢?她是咱们的女儿,这些年因着我们做长辈的缘故吃了这么多苦,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心疼她?”

裴氏被他说得红了脸,咬唇道:“我如何不心疼了?我也是担心这孩子的前程,想着为她日后谋划,方才如此。她这些年一直在乡下,原就耽误了,所以我才想着多给她备点嫁妆,日后说亲也方便些。大嫂给的那个铺子……”

话声未落,甄父便打断了裴氏的话,寒声道:“一个铺子值什么?若停云这回好好的考上女学,日后好好的进学读书,增长见闻,提升自身,那才是真正的好事,才是最好的嫁妆。”

眼见着裴氏还要说话,甄父冷笑了一声,补充道:“我就说你对女儿没用心——倘你用了心,如何会不知道女儿的功课究竟如何?你只说她日夜刻苦是临时抱佛脚却不知她克己自持,早晚练字,如今书法已是大有进益;日日习箫,箫声更是隐隐有了登堂入室之兆。这还只是书法和箫曲上的……”

“当然,我早前也与你一般,觉着女儿这样急迫,未免急功近利,毕竟‘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我也是常劝她平日里稍稍放松的,不要累坏了自己。但是,眼见着女儿这样用功,我这做父亲的若得闲,也是要看看她的功课的。”说到这里,甄父脸上浮出些许复杂,又叹,“沅君,你呢?你这做母亲的可有对女儿用过真心?可曾仔细看过她的功课,可有将她这些日子的勤学苦练看在眼里,可曾明白女儿心里究竟想要什么?”

裴氏一顿,竟是说不出话来——记着甄停云初来那会儿,她也是去过对方的屋子,见过她练字的。

那会儿,甄停云那字确是写的不错,她心里还嘀咕不知是真练字还是装样子……

如今想来,除了那一次,她竟是再没关心过女儿的功课。

甄父见着她这模样,哪里不知她的心思,不由又叹:“你口口声声说女儿这回多半考不中,可你既不曾看过她的功课,也不曾在意过她的努力,更不体谅她的心思,如何就能如此武断的作出推断这样的推论,甚至代女儿决定?”

裴氏的脸色已经彻底的惨白了,她忽然不知该如何说。

甄父也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思,他对裴氏到底是有感情的,气火过了也不舍得再说她,索性一拂袖子出门去了。

只裴氏呆呆的坐在屋里,面色微白。

不一时儿,就有丫头婆子小心的进来,收拾了甄父的被褥去书房——甄父这是气不过,偏又不舍得再与裴氏吵,索性眼不见为净,干脆叫人搬了被褥去书房,自己和裴氏分床睡,以此表现自己的愤怒。

裴氏只冷脸坐在一边,旁观着这些人收拾东西,倒没有多说什么,只心里乱的厉害,自审道:难道,真是她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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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和甄父这一番大吵,甄停云并不知情。

裴氏那些话到底太伤人,她从正院出来后就忍着眼泪去了甄老娘处——这也是小时候养出来的习惯了,碰着委屈了,肯定就要来寻祖母求安慰。

甄老娘好些年没见着甄停云这模样,十分心疼的搂着小孙女,忙问她:“可怜见的,这是怎么了?可是你那坏了心肝的姐姐又欺负你了?”见甄停云只是抿着唇不出声,甄老娘便猜着孙女必是收了大委屈,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纤瘦的脊背,低声道:“别怕,要有什么事,你只管与祖母说,祖母一定给你做主!”

甄停云原就咬着唇不作声,听到这话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了——她还记得自己来京前的那个梦,还记着梦里的祖母也说过这样的话。明明祖母和裴氏婆媳关系已是十分不好,偏偏总要为着她的事情出头,吵来吵去也不占理,反倒越发惹得甄父不悦,母子也因此渐渐离心……

想起梦里那些情景,甄停云只觉心上一跳,将头埋在甄老娘温软的怀里,小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想着明天就要考试,有些害怕……”

总之,她不能再让甄老娘因着她的事情与家中父母起争执!当然,她肯定也是要考试的——努力了这么久,倘真因着裴氏这事而错过了明天的考试,她怕是能把自己给气死!

甄老娘怀疑的看着孙女:“真的?”

甄停云仰头看着甄老娘,眨了眨眼,这就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勉强一笑:“我何时骗过祖母了。”

甄老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笑说她:“你这孩子!考试这事有什么好怕的……”说到一半,她又顿住嘴,有些迟疑,“你怕不是想学小时候,来我这里装可怜,非要和我一个被窝吧?”

甄停云此时虽是满腔的难过和悲愤,听着甄老娘这话却还是险些没忍住,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因着有甄老娘在边上打岔,她的情绪还是缓和了许多,也不生气了,转口便笑:“嗯,我就知道瞒不过祖母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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