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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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以前无数次那样,霍不疑爱怜的揉揉她的额发。

……

霍不疑领军开拔不久,程少宫就知道胞妹也要整装出发了,于是赶紧跑去扯后腿。他堵在胞妹的营帐门口,跺脚咬牙:“你不许去,绝对不许去!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少商笑嘻嘻的扮个鬼脸,“阿兄之前没拦住我打骆济通,此时如何能拦住我去救人。”

“你等着!我去告诉楼垚!他的人比你多,我让他来拦你!”

“哎呀笑话了,何时阿垚不听我的话改听阿兄的话了?何况,这事霍大人也点头了。”

程少宫哭丧着脸:“那我和你一起去。”

“阿兄,你别去,救火这事你不懂的。”少商低头给他整理衣袍,声音愈低,“你要是得空,就帮我一个忙。去邻近郡县再借些兵勇来,给霍大人压阵,他去的地方你也知道。阿兄,你从小跟着双亲,阿母教过你如何在旁掠阵的。他此去以少战多,我不大放心……”

程少宫搭着胞妹细弱的肩头:“你长大了。”

少商低声道:“不是长大了,是想明白了。适才在地宫中,王延姬问我一句话,袁慎和霍不疑我救谁?”

程少宫失笑:“这什么破问题。”

“王延姬问的是袁慎,其实我想到了我自己。”少商轻掸胞兄衣襟上的尘土,“从那年灯市算起,我与霍不疑已经相识七年了。”

程少宫注意到妹妹直呼那人全名。

“曾几何时,无论相聚还是分离,我心中都深信,但凡有个万一,他都会毫不犹豫舍出性命让我活下去。”少商低声道,“可是我自己呢?说句只有阿兄能听的话,起初那些年,我心知肚明,我是绝不肯舍命给霍不疑的。”

程少宫叹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也不能怪你。”

“那霍不疑为什么就肯舍命给我呢。”少商抬起亮晶晶的大眼。

少宫一噎。

人为什么会为另一个人去死呢?

人为什么愿意将另一个人的性命置于自己之上呢?

如果那人还是个惯于凉薄自私的小混账呢。

“这事我想了许多年。从最初想到昨夜地宫,从宫闱想到荒山野岭。如今,我终于能认认真真的说了——”少商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他一生平安,无灾无难,哪怕用我的命去换。”

事到如今,她终于能够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受伤也不怕,生死危难也无妨。

这世上有一个人,比起她自己,更重要。

第179章 终章

初晨的第一抹微光给土黄色的山坡洒上一层青灰的凉意,将士们的玄色铠甲蒙起了浅浅白雾。霍不疑从假寐中醒来,见彻夜抱剑守候自己的侍卫面露疲色,便让他也去歇息会儿。

昨夜,他们奋力疾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在天亮前赶到王延姬所说之地。田朔要截杀次日经过的太子一行,他们就埋伏在田朔可能设伏之处的上风口。安顿好一切后,甚至还能休息半个时辰,以逸待劳的等待田朔。

霍不疑甫一走动,发觉自己肩头沾湿一片,抬头看见头顶湿润的树叶时微微一笑,他想起五年前的初春那晚,当时离他的婚期不足一月。

女孩坐在栽满红菱花的窗边奋笔疾书,她立意在出宫备嫁前写完功课,已经累了好几晚了;他站在不远处的花树后,静静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孩,任凭沾着露水的花瓣落在肩头——那也是他决意动手的一夜。

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始布置,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宫灯憧憧,宫廊深深,他在光影斑驳的暗夜中缓缓走着,庭院中花香浓郁,时不时传来小宫婢的嬉笑声。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童年。那时,他阖家美满。

长兄俊秀英武,白袍银枪,不但是一员屡经血战的少年将军,还是满城小女娘的梦中郎君;次兄力大无穷,最爱抱着自己抛接玩耍;三兄才刚十岁,却已能双臂开弓,例无虚发。长姐温柔贤淑,已备好了精致的嫁衣,次姐机灵爱笑,还有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

然后,他们都没了。

只剩下他一个。日复一日啃噬着刻骨的仇恨,在绝望与孤寂中等待复仇。

后来他慢慢打听到亲人们的死状。

长兄力战而亡,被一斧砍去了头颅,次兄被信任之人暗刃入腹,三兄万箭穿心;母亲和两位阿姊为了不受凌辱,自尽而亡。

当时他满心想着,该了结了,从他六岁开始的噩梦,该了结了。正是在这样浓烈的恨意下,他才决意奋不顾身铤而走险。

如今想来,当时的自己像是着了梦魇,满心都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可是,难道父母兄姊会愿意他拿自己去换凌氏兄弟的狗命么?他们不配。

父亲以前是怎么教导他的,人行正道,鬼祟才走邪路;任凭烈火焚身,也不能失却本心,摒弃光明——再大的恨意都不值得以自己为代价。

那个女孩曾说过,他很重要。

“少主公,斥候来报,他们离此处不到五里了。”张擅上前抱拳禀报。

霍不疑反问:“派去截住太子殿下的人有消息了么?”

张擅说还没有。

霍不疑折了下眉心,然后淡然道:“把大伙都叫醒,听号令行事,不许妄动。”

张擅领命而去。

从马背上拿下心爱的兵器,如凤凰展翼般的鎏金战戟在晨光下绚烂无比,霍不疑轻轻抚摸上面隐泛血光的铭纹。神兵有灵,饮多了敌寇之血,自会凶气四溢,他记得自己第一回 上阵杀敌还是养父御驾亲征时。

——当时,皇帝紧张的看着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清瘦少年领命出阵,掩饰不住的满脸忧心,御帐中众臣还以为前方军情不妙。

五年前,当皇帝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满脸痛苦之色。当时他心中冷硬麻木,直到流放在外时,才想到养父心中的苦痛怕不比少商轻。

皇帝在自己身上花的心血比哪个皇子都多,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诱敌入毂,如何步骑配合作战,都是手把手教的……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给凌老狗陪葬么。

张擅安排一切后回来,看见霍不疑看着兵器沉默不言,十分善解人意的上前进言:“少主公是在忧心小女君么?您放心,有阿飞跟着呢,决、不、会、有事的~!”

霍不疑瞥了他一眼,戏道:“这是自然,你不是偷偷吩咐阿飞,‘一看情形不对,哪怕把人打晕了也要带她逃出来么’。”自己这位心腹看似老实木讷,实则花花肚肠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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