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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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司长溢于言表的不快,汪行也大胆地嘲讽了起来:“不就是个残废吗,哧,还这么大的面子,让执刑者大人等你那么久——”

他的话猛地被堵在喉中,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错愕神情。他倒是认不出面前的青年什么来历,但能猜到他定然隶属某个世家大族中,只因那雪白的天师袍好似是用的八衔天师以上才能享用的雪鹤缎裁成,而他虽然坐在轮椅上,却半分不显颓废姿态,反倒一身道法玄术内敛,让人瞧不出深浅。

这样的天师不论出身如何,身后一定都立着一个庞然巨物的世家作为供奉。汪行先是傻了一刻,又想到于桧试图以假死逃脱报复的行为,身后的背景绝不可能这么深厚。

于桧要是有一个八衔天师的监护人,那岂不是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哪里会惧怕几个小世家的联合?

汪行这么想着,越看越觉得青年身上的衣料不过是普通缎面,只是图纹和雪鹤缎有些像。

旁人那近乎冒犯的目光并没有让蔺谌许有一分分心,他自进来起,目光便直直落在谢虚身上。

被他圈养的恶鬼也在看着他。

谢虚似乎是真正怔住了,那双黑色的瞳子里全然映出他的身影,殷红的唇紧抿着,他白瓷般的面颊上似乎都有一点涨红。

蔺谌许焦躁恶劣的心情终于得到了某种安抚,极度的不安在这一刻全然消失了,他甚至有闲心对着谢虚露出一个斯文安抚的微笑。

谢虚:“……”

他开始怀疑面前的人可能是魇术所制。

蔺谌许身边并未跟着他常带的那两个傀儡,轮椅缓慢地滚到谢虚身边。

蔺老祖淡淡瞥了一眼黑发少年:“受委屈了没有?”

这语气亲昵得古怪,然而谢虚只得微顿了一刻,便答:“没有。”

蔺老祖这才有闲心与对面的两人对视。

在这个不良于行的青年进来以后,司长也有一瞬的失神。他像是血液在一瞬间凉了下来,手中的笔被他不经意间泄出的力道折断,他却毫无所觉。司长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那个令整个天师界都敬畏的天师大人,随即又觉得十分可笑——那位大人上次离开蔺家还是因为天师试炼,再怎么样也不会出现在一个小刑司分局里,还是以一个少年监护人的身份。

又不是所有双腿有疾的人都是蔺老祖。

但即便如此,司长还是收起了轻慢的态度,面上的态度恭敬极了:“请您登记一下,贵姓?”

“免贵姓蔺。”

谢虚突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眼睫低垂。

“蔺谌许。”

第73章 圈养恶鬼的天师二十

司长手一抖,尖锐的笔锋扎进了肉里,声音嘶哑地问道:“蔺、天师世家蔺家?那、那是哪个谌许?”

天师界高层皆知那位老祖的姓名,却少有人敢大逆不道地喊出那三个字,都是以“老祖”作为敬称。用“蔺谌许”三个字来招摇撞骗的可能性,似乎与老祖亲身前来刑司分部的可能性一样微小。

身着雪鹤缎的男人虽坐在轮椅上,气势却分毫不弱旁人,他微阖着眼,指腹轻轻敲在扶手上:“我却不知除我之外,蔺家还有谁……也叫蔺谌许了。”

司长一下丢了笔,掀开长袍单膝跪在地面上,脊背深深地弯下去,好似上面压着千钧重担,连他的身子都微微颤抖。那张脸埋在大半的阴影中,满是恐惧:“蔺、蔺老祖。”

只这三个字,便足以让人骇破胆。

汪行已经是耐不住那满腔的畏惧,先一步起身反唇相讥。以他的地位,还并不知司长口中的蔺老祖是谁,只猜测到应当是天师界某高衔天师才对:“我看你好大的胆子!先是做这幅打扮,又借用其他天师的名声,只为了保下一个凶手——便撒出这种弥天大谎。”汪行现下脸色十分苍白,冷汗如瀑。但他牢牢盯着蔺谌许,试图从白袍天师脸上寻出些心虚的破绽,好证明自己的话是正确的。

喉咙中仿佛摆置着砂纸,让汪行每一句话都被磨得沙哑无比。

“你好大的胆量。”他咬牙重复道。

蔺谌许果真皱了眉。

他那双惯常用来画符、十分修长的手,盖在了谢虚的手背上,竟将少年的手指皆掩盖住了。冰凉的温度渡过来,在谢虚骤然被冰了一下,皱着眉准备抽手时,却被蔺谌许紧握住了。

黑发少年微侧首,却见到蔺老祖颦着眉头,极认真地侧头问他:“他们冤枉你是凶手?”

那一瞬间谢虚好似从蔺谌许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胸腔仿佛被一团温水浸泡,神情不自知的柔软了些。他一时忘了抽手,也忘记反驳那并非冤枉,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蔺谌许道:“那我要好好计较一下了。”他坐正身子,重新面向黑袍司长和汪行,眉眼中全是让人心悸的冷淡,与面对谢虚时的温情半点挨不上边。

谢虚回过神来,望着蔺谌许强硬放上来的手:“……”

没等黑袍司长细想“计较”这两字的含义,司长副手又是额头淌汗,十分焦急地走了进来。他的唇部发白,神情有些许无措:“刑司长老说……要前来。”

天师刑司独立于天师世家,又不是完全超脱于天师世家,它的实权是由十二位长老掌握的。长老们轻易不出手,所以在听见属下惶急的禀报时,黑袍司长仿佛头部被重重锤了一记,目光甚至不敢再往谢虚处偏移。

——长老会来这么一个小刑司,从某种层面上,已经论证了面前白袍天师的真实身份了。

最不可能出山的人已经走到面前了,何况于刑司长老。

司长的脸有些僵硬,但还是极力镇定地问道:“是那位长老来了?”

副司长的脸比他更僵,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全、全都来了。”

这是赶上什么时候了?

汪行在那瞬间懵了一刻,他虽然在天师世家中有两分薄面,但还不到可以接触刑司真正掌权人的地步,一时想的便是:“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司长紧绷的唇比哭还要难看,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汪行,摇头道:“你不能走。”

蔺谌许神情平静,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他也的确没有必要惊讶,蔺谌许轻轻捏了谢虚的手指一下,目光淡淡落在前方:“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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