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小九叔心下想,这些小钱裴如玉一向不介意,就是现在如那些拉脚的驴骡车,故意空车时城省进城钱,裴如玉的精明不可能不知,他偏偏放手不理。可裴如玉收起他家的织坊、染坊、靴子铺、地毯行,还有每年大宗的棉花、羊毛交易、这些商税是一分不能少的。
其实,裴如玉一碗水端平,县里其他大宗交易也是一样。
小九叔欣赏着城中两畔新值的绿树,树苗尚且细小,秋风中的叶子哗哗轻响,应是怕牛羊啃食树干,树干上都围着厚厚的毡子。县中人流较去岁更多,竟有熙攘之势,但干净整洁没有半点变化,带着强烈的裴如玉的品味。
裴家人进城都看傻了,一路过来,莫说关外,就是关内这样热闹的县城也罕见,寻常州府也要赶到集市或者店铺多的街道方有这样的光景吧。进城时油漆厚重的实木大门,城墙是白色的泥坯墙,这是北疆特有的白土,望之干净细腻。进得城内,店铺的吆喝声,买家讨还价钱的吆喝声,来来往往摩肩擦踵的操着各地方言的声音,还有食铺摊子传出的饭食香气,烟囱里冒出的腾腾灰烟,汇聚成一幅喧嚣热闹的人间画卷,涌入裴家人的眼眶!
哎,他家大爷任职的这县城可真不错,人多,热闹,而且这样的干净。平整的街面看不到乱丢的果皮果壳,更没有脏污之物,便是铺子人家的布幌招牌,哪怕旧些也浆洗擦拭的干干净净,在外支着的摊子各有法度,不能支到街上来。
有骡马骆驼牛羊群的进城会单独收一点卫生费,牲口拉在路上,立刻有背着竹篓的人过去铲粪,这差使在帝都有个名,人称粪官儿。都是穷人干,他们还分地盘儿,谁抢了就是谁的,介时背回家,可积在田中做肥料。
便是裴家人平生也很少见这样干净的小城,帝都城每到夏日,街上亦是蚊蝇乱走,护城河里屎尿发臭,一场豪雨后倘城中积水,出门真真是蹚着粪水走路。
这样干净的小城,当真令人情不自禁的心生喜欢。
果然不愧是大爷他家治理的地方啊!
裴家仆人都不禁油然而生出无数的自豪感!一起来的一位裴家旁支的裴敬裴十三爷也忍不住张大嘴巴感慨,“我的个娘诶,如玉哥这地方也太好了吧!这哪里是没人烟的地方,简直是人烟鼎沸!”
裴敬十六七岁,这里爹娘病逝后就是跟着大伯过日子,他大伯把他爹留下的家业险都过成自己的,裴敬弄回一部分后就都是自己过日子,他读书不大成,家里又没人管,族学换了师傅后他便不读书了。成天梦想做游侠,自打裴如玉远谪北疆,在家族里算是凉了,裴敬倒不是势利眼的人,主要他比裴如玉小,而且,裴如玉自幼就是天才的读书种子,很少与裴敬这样连秀才都考不中的笨蛋打交道。故而,俩人虽是族兄弟,竟然很不熟。
这次是听说族长老太太要给裴七叔捎成亲的东西,裴敬读书那些年,因着他爹娘早逝,按现在的说法,也是个命硬的,他年纪也小,裴七叔少不得多关照他些。他记持着七叔,就求和族长太爷,跟来一道看看。
裴敬问小九叔,“九叔,我七叔不是开药铺么,他药堂在哪儿,我过去找他。”
小九叔笑,“来都来了,不在这一时半刻,咱们先去县衙,一会儿我打发人陪你去药铺。”
裴敬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不认得路也会打听啊,一走两走的就不见了身影,好在这是月湾县,大家也不很担心,让裴敬的小厮赶紧去找他。小九叔带着裴家人直接去的县衙,一到县衙,裴家人又开始心疼他家大爷了。
哎,这也就是个寻常泥坯宅子的样儿,连青砖片瓦都不见一个,就是县城郊外有钱人家还都是盖青砖大瓦房哪,可怜他家大爷,生来那样的贵重人儿,如今要受这样的委屈。
小九叔认得守门衙役,直接就进去了。
家里人都不在,小九叔熟门熟路的跟衙役要了两处宽敞客院,先去卸车搬东西,再安置人品,另外托人去寻白木香一声,就说相府打发人过来请安。
衙役跑去寻县尊太太,今天是县尊太太往平安寺捐南无阿弥陀佛贴金印花绢的日子,他当差不得去看,可他家里父母兄弟姐妹但凡能去的,都去瞧热闹了。听说那绢丈许高,上面的佛像慈悲威严,贴金更是金光四射,光金子就用了许多。县尊太太亲自把这印花绢捐给寺里,中元节法事上用,所有信佛的,爱凑热闹的,都早早去占位子了。
因他们月湾县的庙建的体面,还有新伊城过来的高僧愿意常驻庙里,宣讲佛法。
得过了大半个时辰,白木香裴如玉裴七叔李红梅一行才回来,后头还有踢踏踢踏跟着的裴敬。县尊大人怀里抱着个睡熟的裹着薄棉被的香包包,今天去寺里捐印花绢,县尊县尊太太都要到场,小裴秀就交给七叔爷和外婆在药堂照顾了。
知道家里来人,白木香也记挂着要回来看孩子,捐过印花绢后就打算回来的,结果遇到往庙里报信的衙役,知道小九叔到了,还有相府来的人。
待到药堂,正遇到裴敬手足无措的哄着嚎啕震天的小裴秀,裴如玉一看裴敬那一脸心虚,就知是这小子把他儿子弄哭了。白木香接过孩子到后头喂了一回奶,小家伙才算好了。裴敬着实有些冤枉,他就戳了一下胖脸蛋儿,哪里就知道小孩子这样容易哭啊。看他族兄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哟,族弟大老远过来看望,怎么也不能是这样的寒冰脸对待吧。
虽然他以往跟这个族兄也不熟,还有,他主要是来看七叔的,族兄算是个顺带脚。
但这样待族弟也太冷淡了吧。
裴敬心里腹诽着冷淡不近人情的族兄,裴家一行仆婢见到裴如玉却是激动的不得了,扑上前就请安见礼。裴如玉连忙道,“可别这样,都不要多礼,进屋说话。”
仆婢们跟着自家大爷进了屋,这才给裴七叔见礼,给现在的亲家太太以后的准七太太请安,小圆小雀小福端来热腾腾的奶茶,裴如玉说,“北疆都是喝奶茶,你们尝尝,路上应该喝过了吧?”
“喝过,挺好喝的。其实帝都也有,就是这样煮的人不多。”李忠笑,“见七老爷、大爷、大奶奶、亲家太太都平安,我们就放心了。来时老太太、太太千万吩咐,一定得把东西送到,也要多看看主子们,担心主子们在外头吃苦,毕竟不是家里。”
“我们都挺好的。”屋里暖和,裴如玉解开小包被,小裴秀挥舞着小拳头的手就露了出来,这孩子小时候夜里常嚎,如今大些倒是不淘气,就是饿了尿了拉了才会嚎一两声。他转着小脑袋,扭着小胖脸,瞪着一双乌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屋里咋来了这些人。
小裴秀自幼见人见的多,她娘经常带他出门,所以他也不胖的,倒是好奇的吸吮着胖手指,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再看看那个。
李忠媳妇和赵城媳妇一见小裴秀忍不住连声道,“唉哟,咱们小爷长的,这可真是跟大爷小时候一模一样,不差分毫!这一脸的福相,真招人稀罕哟!”
“特像裴如玉吧,一点儿不像我。”白木香坐一畔翘着脚喝奶茶,闲搭一句。
李忠媳妇忙道,“像谁都一样。大奶奶你跟大爷原就有夫妻相,像大爷也就是像您了。”
“是啊,算着大奶奶的产期,太太就在菩萨跟前一天三柱香求菩萨保佑大奶奶,待接到大爷的信儿,家里喜的了不得。”
“还有七老爷和亲家太太的喜讯,去岁接到七老爷的信,老太太就开始给七老爷准备成亲的东西,这回都装箱子时让我们一起带了来。还有老太爷给七老爷写的信,给大奶奶的信,老太爷也记挂大奶奶,说让大奶奶好生养身子,忙不过来只管多买几个服侍的人,万不要累着自己。”
如今看大奶奶倒不像是累着的,都进屋这半天的,大奶奶就没接过秀小爷抱一抱,都是自家大爷在抱。哎,大爷原也是少爷性情,硬生生被大奶奶给磨了出来。心下却不知,她家大爷平日间就爱抱孩子,非但他家大爷爱抱,他家七老爷也特别稀罕孩子特别爱抱哪。
白木香惬意的吃着奶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大家说话,问过家里人可还安康,路上可还顺遂,中午大家不分主仆,一起吃的午饭,便先打发裴家下人各去歇着了。
裴家男仆不知怎么想的,李忠家的与赵诚家的这次又想到一处去了,心想,大奶奶可真有心气,她们来这半日,都没见窈窈的影子,小爷都这样大了,大奶奶硬是奶妈子都没请一个,都是自己带孩子不说,瞧身边儿这俩丫头,原本窈窈是个出挑的不见了踪影,勉强算齐头正脸的小财也没见着,就俩小圆小雀,一个腿脚有问题,一个黑的跟锅底似的,哪怕他家大爷再饥不择食,也不要这样的啊。
其实这真是两人想多了,小圆腿脚有些问题是真的,可也不影响走路,小圆走路比旁人半点儿不慢。再说小雀有些黑,这是故意晒出来的,小雀脸上原是有一块不小的胎记,这姑娘对自己的相貌有些自卑。白木香随口说,“这胎记虽去不掉,可颜色也不算深,你平时多晒晒,把肉皮晒的黑些,打眼一望也不太显的。”
给小雀提了醒,这姑娘一有太阳就寻外头的活计晒黑,经过将将一年的努力,晒成个黑灿灿的姑娘,脸上的胎记果然不大显了。
再说,就算俩人真是什么标志美人,裴如玉那性情,往常家时什么颜色好的丫环没见过,他也没弄俩通房啥的。自从白木香有了身孕,裴如玉的心就全在媳妇儿子身上了,如今看儿子还看不过来哪,哪里有那闲心。
只是,裴家这些老仆,难免又在心里狠狠的心疼了他家大爷一回!觉着大爷给大奶奶降伏住了!
第93章 终于要成亲了!
男人与女人关注的地方会有明显的倾向性的不同, 譬如李忠赵诚,两人的关注点都在自家大爷还有大爷所在县城上头, 当然, 小爷白胖招人疼,明显大奶奶养的很好,这也很让人欣慰啦。他们都是二门外当差, 听说过大奶奶如何彪悍, 在北疆这样的地界儿, 原本两人挺担忧小爷受苦, 可孩子一看就是壮实肥硕的大胖小子,他们也就放心了。
至于两人媳妇想的什么大奶奶有心眼儿,身边平头正脸的丫环都没一个, 皆是歪瓜劣枣,会降伏人啥的,李忠赵诚根本没那想法。就是大爷大奶奶成天拌嘴的时候, 大爷也没要府里丫环服侍, 如今大奶奶生了小爷,这样招人疼的大胖小子, 大爷哪里还会有旁的想头。
女色这方面, 男人最有发言权, 有时真不看身边丫环如何,倘是那花花心肠的,就是灰头土脸的也能拉炕头儿上去,倘是他家大爷这样的正经人, 就是天仙绝色搁跟前,也不多看一眼的。
裴家男人都疼孩子,瞧瞧小爷都是大爷在抱,想当年几个老爷小时候也这样,老太爷天生就爱带孩子,哄孩子玩儿。
到大爷这儿,可见真是祖孙一脉相承了。
大爷大奶奶情分即好,俩人也正是年轻,正当好生蜜里调油的过日子,越发趁势多生几个小爷才好。
李忠赵诚都是官宦人家的老仆,跟着主人走南闯北也见过些世面,只看这县城气象就知他家大爷做官的本事了。如今太爷还在生大爷的气,待以后祖孙和睦了,提携大爷不过一句话的事。主要是大爷会治理地方,提携起来好提携。倘是那实在提携不成的,就是官里再大的官儿,你把他提上去有时却是祸非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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