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当然诚亲王不是个一味付出,不求回报的人。他专门找太医问询确定过,孕期头三仨月跟后仨月夫妻不可同房,于是当中的这三四个月是段必须万分珍惜的时光。
湛湛的胃口很好,进补的汤药食材却全部都长进了肚子里,肢胯还是纤细绵延的样子,他只需要担心不按压到小鱼儿便可。
厢外天寒地冻,厢内芙蓉帐暖,她脚腕勾住他的腰身,轻柔的气息娇/喘摩挲着他的耳颈,他俯下肩吻她的眉眼鼻尖,每当这时她抛开尊称不提,只唤他的名字,“允颀……”她急促的咻咻,时而言笑晏晏,时而泪光潋滟,话语却不知变通,“我好爱你……”
允颀抵上她的额头,把自己的心口贴紧她的,咫尺间的呼吸凝滞,又倏忽间释放,她的那一下颤栗流进他的四肢百骸里,无尽的暖意缠绵缱绻。
第71章 除夕(1)
腊月中旬,一场大雪趁夜悄然而至,早起时开门开窗,雪花倚着风灌进殿内,融进了地砖倒映出的灯光里。宫里派了人传话,大雪封路,朝廷清道之前,暂停一日早朝。
诚亲王偷得浮生半日闲,像以往休沐一样,捧着一本《崇元字典》要给小鱼儿找名字,前前后后大半月也没找出来什么合乎这位阿玛心意的字。
刚用过早膳没多久,湛湛嘴又不闲着了,用银勺片着温扑糕,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字典都被王爷翻烂了,也没见您琢磨出什么名堂,小鱼儿是“闵”字辈的,上回您提的“寓”字就挺好,“寓”,寄也。寄托了阿玛额娘的祝愿,闵寓连在一起也好听,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都适用。”
“我觉得有些拗口,”诚亲王道,“名字简单些更好,比划太多,将来教识字的时候不方便勾抹。”
湛湛含着勺子笑,“敢情王爷还是为了给您自个儿图便利。我倒是觉得起名字无需讲究太大的学问,图个好的寓意便可,小鱼儿呐,有个万分挑拣的阿玛。”
诚亲王望着鎏金炭笼里的光火跃动,“若说图个寓意,小鱼儿是中秋那天露馅儿的,莫如取个跟中秋有关的名字吧。”
湛湛没什么意见,听他沉吟自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湛湛,你说“闵兮”这个名字怎么样?”
这段话取自诗经,意思是说月亮当空,月下美人仪容漂亮,身姿窈窕步轻盈,让人思念心烦忧。
“王爷,”她没有说成不成,只问:“您就那么笃定是个闺女么?您没见我正吃什么呢?温扑,瞧见没有?酸儿辣女,这胎万一是个小子呢?您就那么盼望要姑娘么?”
“那就再给儿子想个不就成了?先把姑娘的想好。”
湛湛嘴里的山楂糕化成了渣,越嚼越酸,“横竖我没觉得哪里好,闵兮?听上去也太过风花雪月了。像那种不入流的话本中角色的名字。”
“有么?”诚亲王没听出她话里的酸意,“还好吧?多浪漫多有情调。”
于是没有红过脸的两人因为孩珠子的名字产生了分歧,最后还是诚亲王做出了让步,“你是孩子额娘,你不点头我也没辙,等孩子降生了再细琢磨吧。”于是诚亲王执着了大半月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待日后再做商议。
腊月二十六,到了贴对联这日,宗室里的楹联由工部携领内务府共同制作完成,再派专差送各宗亲府上。将军武门神,福寿武门神,福寿万代童子门神,仙姑门神等各色花样的门神贴还有对联厚厚送了一沓。诚亲王府各处院落的门屏槅扇加起来总共有四五十处。
湛湛决定了几处重要的门头该贴什么门神对联,剩下的活儿便交由魏彦带人去完成,这边她拿起了泰安公主的来信。
信是由兵部驿站上的驿使冒着风雪方送到的,雪花化成了水把信封打湿的斑驳。信中只有简单几句问候:
“详询贵王府一切,可感可感!诸嘱保重,至要至要!顺问近好。
泰安手书,十月初八。”
湛湛中秋被诊断有身孕之时还身处圆明园,她便在园子里给家中,亲友们写了数封书信告知这件事情,其中就包括泰安公主。泰安公主的这封信是对她之前那封信的回应。
信中她对她表示祝贺,叮嘱她保重身体,顺便问她近来可还安好,而对于自己近来的状况却是只字未提。湛湛把信留着,等诚亲王下了衙回家让给他看。
寥寥数语他却看了很久,最后也只是道了句:“泰安的书法又精进了。”
章莱等着,预备像往常一样,待诚亲王架起胳膊他便上前帮他拖去冬日御寒的外罩斗篷。今儿诚亲王却忘了这个环节,径直走到南面的炕前坐下了身。
他欲要上前提个醒儿,便见福晋红绸绣折花蝶的花盆底轻挪了过来,把手搭在诚亲王的肩头,“王爷把外罩脱了吧,打外头淌了趟雪回来,沾染上寒气,仔细要着凉的。”
眼睛往上挪,诚亲王斜肩,福晋帮他把狐皮端罩脱了下来回身递出,章莱忙接下来。湛湛从未当面见过泰安公主跟诚亲王之间流露出过任何情感的表达,但是她也能感受到两人手足间骨肉至亲的相通。他的内心一定很牵挂泰安公主的处境。
无奈的是隔着千里迢迢的距离,无故的担忧只能是一种推测,令人无能为力。
“这是泰安头回给我回信。”诚亲王摘下帽帏,掸了掸上头未融的雪片递给了章莱,“之前可能是为了避讳平西王府跟我府上交往过多,我的信她从来不回,眼下有了回音,大概还是瞧在你的面子上吧。”
湛湛默叹,可能这就是他们姐弟人前背后来往都很少的原因了,再深厚的亲情,关碍到权力的拉拢争夺,也不得不被迫拉远距离。她倚着炕桌坐下来,再次看这封信,之前留心的是内容,这回留意的是诚亲王所说的书法。
湛湛虽然不刻意临摹名家笔法,仅仅是“独标风格”,不过对当下最时兴的几种书风还是有所了解的,“我瞧泰安的书风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公主习的该是赵子昂的书法。”
诚亲王道是,“打小儿她就痴迷于临摹赵孟頫的行楷书,内府中收藏着不少这位松雪道人的真迹,几乎都被她借走临摹过。”
湛湛看着眼前的这封信,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主意,诚亲王侧对着她正喝茶,没往她这边留意,她小心翼翼的把信叠起来收进了衣袖中。
腊月间喝完腊八粥,送了灶王爷上天,贴好对联,紧跟着就是除夕了,诚亲王府也要严格遵守宫里的定规,入乾清宫参与内务府承办的“团圆宴”。
临近大年三十,雪势减弱了许多,不过还是漫天洒着盐粒,雪天出行不便,半下午湛湛跟诚亲王便提前出发了,一路上马车缓行还是磨蹭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才进了宫门。各亲王,贝子,贝勒府上的马车一律到箭亭停歇,再坐宫里太监抬得轿撵去乾清门。
几经折腾,总算走到了门上,湛湛五个月大的身孕,还穿着马蹄鞋,尽管门前台阶上宫里不间断的派人洒扫着,她抬步上阶也尤其艰难,得诚亲王,秋颜他们一起扶着才一步一步踩到了阶上。
阶上一人默默看着,心惊胆战,他压着跨刀走近,略略行了一礼,声调不阴也不阳,似乎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候,“见过三爷,福晋,您二位吉祥。”
既然是过乾清门,碰见郝晔在所难免,虽然湛湛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见他时,心头骤缩,还是有了波动。
照面后,他目光直接,首先寻找的还是她的眼睛,湛湛日前身怀有孕,妆容素淡,周身又是冰天雪地的,她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兽绒的领间还有头冠上也都薄薄压着一层白。
风雪在郝晔的眉眼间穿梭,染白了他的眉峰,那双温情的眼睛不能多瞧,雪毛荡进去也能被瞬间暖化成一层雾,他唇角牵动似乎想跟她说什么。
湛湛垂下眼睫隔绝了他的视线,也及时制止了他即将开口要说的话,不管他会说什么。往下看只能看到他的靴尖,像是有人攥着她的心口狠狠捏了一把,他足间穿的还是她去年给他绣的那双靴靰鞡。
她心底泛酸,眼泪涌到眼眶边缘被她阖眼吞咽下去,她替他难受,替他感到不值,他心间呼的那口热气腾腾的感情,不该再浪费到她身上来。
郝晔的视线被拒,折返了回来,看向一旁的诚亲王,冷声道:“请三爷出示腰牌,今儿应该带了吧?”
诚亲王摘了腰牌撂给他,郝晔拿下左右翻转查验后重新递给他,他来接他却捏着腰牌的另外一端跟他僵持,允颀神色漠然,“你们门上能放人了么?有腰牌也敢拦着?”
“不敢,”郝晔这才放开手,“臣是想天冷儿,您跟福晋不妨上门内的阿哥茶房喝口热茶再走。臣去给二位安排。”
“不必了,大人客气。”没等诚亲王开口,湛湛微微耸肩,掖紧斗篷接话道:“大人的好意我跟王爷心领了,时候不早了,再延误下去没得耽搁了宫里的家宴。”
她终于肯看他了,虽然眼神清淡不似从前那般热切,言语间也没有任何平仄起伏可言,即便如此,能跟她搭上话,他便觉得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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