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那来人身着一袭月白长衫,垂首跨门而入,不是李归尘还能是谁?他身前那人自是张渊。
蒲风眯着眼看此二人也坐在了外堂一角,都没顾上热茶浇了一腿。
“蒲公子,你可听到了?蒲公子?”
那姑娘名叫杏烟,年纪比蒲风还要小上一岁,姿色平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今日又来了月事干脆过来和蒲风闲聊。杏烟初来教坊司之时也就十岁,蒲风是这儿的老土著,当年还帮衬了她不少。故而两人交好已久。
蒲风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应道:“你爱叫我蒲公子便叫吧,左右我也习惯了。”
杏烟眼里见了蒲风方才举止,也望了一眼张渊李归尘所坐之处,笑意不止道:“你瞅瞅,你瞅瞅,魂都丢一半了。我看那穿月白的模样生的好得很,该不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蒲风拽过了杏烟手里的帕子潦草地擦着衣裤上的水渍,也不抬眸道:“我若是跑到这来相看男人,怕是要蠢疯了。”
“你不承认脸红什么?就是嘴硬。男人一肚子花花肠子太正常不过了,这里的哪个不是又妻又妾,还恨不得外边私宅里再偷偷猫猫养一个。唉,男人吧,三妻四妾,我们女人吧,三从四德,你有什么办法?”
蒲风也是笑了,摆手道:“说话就说话,谁跟你‘我们女人’呀。我一个写世情话本的,男啊女啊,情啊爱啊的再看不清楚,算是白吃这碗饭了。不过,可偏就有的人,让你看着就像隔了几道纱,琢磨不透的。”
杏烟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又远远地多看了李归尘几眼,居然觉得有些面熟。
这一碟瓜子还没嗑上几把,就听楼上动静忒大,先是掀桌子摔碗的响声,后伴着男人的怒骂和女子嘤嘤压制着哭泣的声音。
要说这妓馆里什么事儿没有呀,虽此处不同一般勾栏之地,不过人家花了钱,万不得已也没人敢惊动。本以为过一会儿就该消停了,谁知道那插着销的门竟被从内强行踹开了,屋内的女子被推搡着按倒在地上,听那男子怒吼道:“说是婊·子无情,一点儿没错!我自包了你,小蹄子还敢跟别的人睡,一个个都是贱货。”
那人骂着还嫌不解气,随手抽了一根断木条便往那女子身上抽,木头茬子透过轻薄的衣衫尽数扎到了那女子皮肉里,便听她尖利哭号道:“胡鹏!胡鹏!你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楼上这一出闹得所有人都侧眼瞧着,护院也坐不住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上他一个倒买倒卖的搁这撒野?径直冒出来五六个刺花壮汉将那胡鹏像提小鸡儿似的捉了,稍稍打了一顿便扔了出去。
蒲风也是看傻了,自她记事起还真没人敢在香雪阁这么嚣张。谁知道这哪个屋子里床板上躺着的就是个御史,转天一本子接着一本子参不死你也骂死你。
杏烟有些恨恨道:“胡鹏那厮近几个月倒是常来,她婆娘肚子大了便跑这来沾荤腥,仗着有几个臭钱呗。”
蒲风摇了摇头,再一回首便看到张渊已不知去哪了,就剩下李归尘坐着和一十七八的姑娘谈笑,不知怎么的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指桑骂槐地同杏烟着着实实地骂了胡鹏一顿。再去看李归尘居然还在那和姑娘说话,她便有意从他面前经过,甩甩袖子走了。
不然她留在那里看李归尘抱着那姑娘上楼?
蒲风口口声声说着“我不气,和我有什么八竿子打不上的关系”,却在香雪阁边上的小酒馆里喝得烂醉,转天太阳出来了才顶着着昏沉的脑袋一头乱发回了家去。
可她到家时竟发现李归尘居然与往日一般喂着鸡,不由得更是摇着头鼻孔喷气儿。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归尘竟是先隔着篱笆冷脸看着她,似乎是训斥道:“再有宿醉不归,你自己看着办。”
蒲风一腔子火气被泼了凉水,眼眶子居然还不争气地红了,她跺脚回了屋,喝道:“你自己昨天又干了什么,有脸来管我?再说,你我什么关系,轮得上你来管我!”
门板子“嘭”地摔在了门框上,徒留下了李归尘立在院子里,皱着眉长长叹了一口气。
什么关系……
他一时将菜根烂叶扔到了盛菜盆子里,菜叶子喂了鸡。
作者有话要说:
李归尘有点冤枉,下一章俩人就好啦~
第12章 疑云
李归尘见她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也不好劝些什么。
昨夜他在香雪阁的确见到了蒲风,心知她来此地多半又是为了写什么《红鸾记》,不想这丫头彻夜在外宿醉回来又跟他发脾气的,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去了妓房?
实则,他昨夜问了些话便回来了。
论起来,她若是个小子,就算是天天宿醉在外边自己也不会出言过问半句,可蒲风真就这么自信没人看得出她是个女子?想起她刚搬到这里时,常不做声地查自己底细,生怕有谁将她卖了,如今这才过了月余,就敢自己醉死在外边,可见是出息了。
他无奈苦笑,便淘了一捧精米,软软烂烂地熬了半砂锅稠厚白粥,捡了两个鸡子加水搅打匀了又蒸了一碗蛋羹。
他知道蒲风必定没吃早饭,便早早准备妥了喊这丫头出来吃饭。
蒲风就算是再大的火气,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粥蛋羹,再看着李归尘手里拿着昨天吃剩的棒子面菜团子,也没法子再任着小性儿闹下去。
自然她还不太明白李归尘心里的那些考量。
思绪难免扯得有些远,蒲风回过神来便听到那芳芝堂老板询问胡鹏可是犯了什么错,惹了官非。
何捕头不理这茬儿,问了胡鹏为人如何可有仇人,又问了胡鹏家住何处。
便听那老板揉着额角道:“翼扬这个人吧,老实,厚道。他们家原是河间府那边的,自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儿起就是做药材生意的。我们买卖人最怕得罪谁,和气生财嘛,倒是没听说胡翼扬有什么仇家。不过我也是一年多没见过他了,最近都是他手下的伙计过来。说起来,这批货是要走漕运送到南京那头的,说是怕有闪失他自己要亲自押送,谁想到他自己先有了闪失。”
蒲风将那宋老板的说词也记录了下来,便跟着何谅直接去了胡府。李归尘说是要在芳芝堂抓个小方子没与他们同去,蒲风见他面色不好便没怎么挽留。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她随着何捕头已到了胡宅门口。何谅常在地面上走动,算是人情练达。他二人叩门道了身份,便被毕恭毕敬请入了宅里。蒲风环顾着胡宅的摆设,气度大方的确是有大户人家的样子。
小厮急走通传了内室,蒲风二人经由仆人引荐着进了正堂,上首端坐着一妇人乃是胡家主母闫氏,徐娘半老且生得面善,看着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说是少夫人怕也是有人信的。
而一旁的消瘦妇人面色则有些灰黄黯淡,眼下乌青,头发稀疏着盘起,整个人也是神情恍惚的样子,垂眼抚着自己有孕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言不发。这便是胡鹏妻子马氏了。
闫氏虽也不大自在但还面上从容,而马氏一看来的是顺天府衙门的差人,连攥着帕子的手也止不住颤抖了。
这二人行礼见过蒲风和何捕头,丫鬟奉了茶,马氏便言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回房,自然被何捕头拦下了。他们在堂里还没正式说上话,便从侧门冲进来一身着梅红的少女,忽然定身在蒲风面前嬉笑道:“哪里来的小哥哥,好生俊俏。”
蒲风一怔,闫氏已怒道:“姑娘家家的可还懂些礼数?还不滚回屋去!”
那女子听了含糊应了声是,万般不愿地进了屋去,临了还着实地瞟了蒲风一眼。蒲风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里的笔都掉了。
“幼女管教得松了,不知礼数,两位大人万勿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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