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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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朵这时候才怕了,又去求那老头子:“爷爷,我真的没捡到,你帮我和娘子说说,叫她出来帮帮我。我是她的丫头,她不能不管我。”

看门的老头子虽是气三朵不知好歹,又手脚不干净,只是他自来心软,也不能眼睁睁就看着这丫头被人带走不管,于是同萧太太作揖,赔笑道:”求太太容个情,待老汉去叫了家主来。“萧太太冷笑道:”不是说主子不在家吗?这会儿倒在家了!”眉毛一竖,厉声道:“去叫,我倒要看看,能教出这种下人的主子,又会是个什么好东西?“萧淑云坐在廊檐下,看院中石榴树打出了花苞,有些已经绽放在了枝头之上,红殷殷的一片,霞光一般灿烂。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当年她娘最爱在院子里种石榴了。她虽是不愿意再和她相见,可她心里,那总归是她的亲娘。见树如见人,也是睹物思人罢了。”娘子,娘子。“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焦灼的喊叫传了过来。萧淑云看过去,却是一个丫头跑得几乎快要断气了,看见她就喊道:”娘子快去救救三朵吧,外面有个厉害的太太,非要抓了她去衙门里见官。“听见衙门两个字,萧淑云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然后才问道:”你慢些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丫头喘了口粗气儿,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萧家是嵩阳城的首富,萧太太岳氏虽是为人厉害,却不是个小气鬼,便是家里头的丫头失手打碎了值钱的玩意儿,顶多挨顿训斥,罚半个月的工钱,这事儿便了了。若是碰上岳氏心情好,只怕连训斥和罚钱都要免了。

绿莺扶着门框叹气:”怪道太太不依不饶呢,那玉璧可是当初花了重金才买来的,太太又拿去观音寺找了大师开光,娘子出嫁的时候,太太把那玉璧撅成了两半儿,一半儿给了娘子带去了林家,一半儿自己个儿留着,做了念想,如今丢了,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萧淑云心里难受极了,看了那丫头,问道:”你可知道,那三朵到底捡了那玉璧没?“丫头回道:”那丫头素来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倒是门上的刘大爷,是个敦厚的老实人,他既然说那三朵八成是捡到了,那就错不了了。“萧淑云点点头:”那你猜着,那三朵可能把东西藏在了哪里?“丫头想了想:”估摸着是枕头里,我瞧见过她把铜钱塞了进去的。“萧淑云偏过头:”绿莺,你跟着去瞧瞧。“丫头们都住在后头的罩房里,那丫头前头带路,很快就到了那三朵的屋子里。

因着家中仆人不算多,分了男女后,都是两人一间,住的格外宽绰舒服。推开门,里面的家私,也都是半新不旧的,床褥枕头也都是新的。

那丫头指着东边儿的那木床说道:”这就是三朵的床。“绿莺点点头,上前拎起枕头,便觉沉甸甸的坠手,翻过来一看,那枕头果然被拆开了一道长缝儿,那半块儿玉璧,便藏在里头的棉花芯里。

拿出了玉璧,绿莺便转身回去复命。

那玉璧当初是花了大价钱买的,水头儿极好,如今又被岳氏拿了赤金镶嵌了一圈儿,缀上了穗子,看那表面的水滑润手,想来是不时就要被拿出来在手里摩挲的。

萧淑云鼻尖有些酸涩,将那玉璧在手里重重握了两下,递给那丫头道:”去吧,还给那位太太,至于那三朵,她品行不端,我不屑于为她说情。若是那太太不肯善罢甘休,就叫她带了三朵去衙门,随县老爷处置吧!“等着那丫头去了,萧淑云转头问道:”那三朵是哪个?我怎么不记得我当时买了这丫头?“绿莺回道:”娘子忘记了,这丫头是后来跟着浆洗的章婆子来的。那婆子前来求娘子容情,给她孙女一个容身之处。“萧淑云这才想起来,那章婆子不舍得让孙女也卖身为奴,便将自己个儿给卖了,然后再来求她,叫她行行好,把这丫头也给收留了。

果然,岳氏拿回了玉璧,却因着心中憎恶她这儿子的外室跋扈没礼数,偏不肯轻易放过了三朵,非要拉了她去衙门见官。

那章婆子从报信儿的丫头那里知道了,萧淑云不肯管她那孙女,就跑进内院里,跪地求饶了。

萧淑云自来是知道自己亲娘的秉性,她既是已经惦记上了自己,又找上了门儿来,定然会手段百出,非要见得自己的面不成。心中微微一叹,算了,知道便知道了吧!也省得一而再的闹出烦心事来。

看着那痛哭流涕的章婆子,萧淑云说道:”既是你苦苦哀求,我可以去求情,但是,我这宅子里,却是容不下这种偷盗藏赃的事情,等着事情了却,你便和你孙女收拾了行囊,另求出路去吧!“章婆子是个知好歹的,晓得这等慈善的主子不好遇上,在这里,活儿轻吃得还好,她根本不舍得离开。于是还是苦苦哀求,把地面磕得“咚咚”作响,额上都磕出了红印子来。

绿莺最是见不得这等做了错事,却磕头胁迫着主子饶命的,恼道:”当初瞧你可怜,才留了你孙女在家里头,除了传个口信儿跑个腿儿的,甚活儿也不曾叫她干过。可你们倒好,捡了东西不还,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娘子大度,也不责怪只是叫你们离开,你竟还有脸求情?“那章婆子哭道:”老奴知道娘子是个好人,可求主子看在我年迈,孙女还小的份儿上,就饶了我们这一遭。若是以后再犯,不必娘子出言,我便亲自把她赶了出去。“见那婆子一脸可怜的模样,萧淑云到底还是心软了,说道:”我听说,那三朵手脚颇有些不干净,你若要她留下,就和她一起住在一进院子里吧!以后内院再不许她进。“章婆子哭得涕泪满面,连连磕头。

萧淑云便叹了口气:”绿莺,你去吧!“岳氏正站在门口,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心里的怒火愈发旺盛。这时候倒不是只惩罚一个丫头的事情了,今个儿,她非要见见这个性子刁滑眼睛长到头顶的贱妇不行!

绿莺来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三朵被一个汉子扭住了双手,正蚂蚱一般蹦跳得厉害,嘴里骂骂咧咧的,很是难听。眉头先是一皱,心中就不喜欢了。

那门口围着的下人们看见绿莺来了,忙都往后头退开了去,绿莺上前去,对着岳氏福了福,喊道:”绿莺给太太请安。“岳氏本是牛气哄哄的脸上登时一凝,她悚然转过头来,看着面前黑黢黢的一头乌发怔了半晌,忽的尖声喊道:”你抬起头来。“绿莺微微叹气,就抬起了头来。

岳氏怔在了原处,而后厉声尖叫道:”你怎么在这里?“眉头一竖,眼中怒火中烧:”好你个不忠不义的贱人,你竟敢叛主?“绿莺无奈地看着脾气还是这般暴躁的岳氏,低声叹道:”回太太的话,奴婢没有叛主,奴婢的主子自来就只有一个,就是萧家的三姑娘。如今奴婢在这里,自然也是因为主子在这里的缘故。“岳氏只觉得头一昏沉,忙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采青,缓过劲儿来问了一句:”采青,我没听错吧,这里头,住着我的宝贝闺女?“采青也是震惊得不行,看向绿莺急声问道:”姑奶奶不是在朝和县林家吗?怎的回了嵩阳城了?“绿莺又福了福,回道:”这些事情,二爷知道的最是清楚,太太不如去问问二爷,就什么都知道了。“岳氏一听这话,立时推开了绿莺,就往院子里冲。

绿莺挣扎着站稳了身子就撵了上去,终于在垂花门前面拦住了岳氏,拉住她,急道:”太太真要进去吗!“那岳氏身子一怔,便凝在了原地。

眼泪从她眼眶里慢慢流了出来,岳氏看着不远处的垂花门儿,忽的嚎啕起来。

她的女儿不愿意见她,她的心肝儿不能饶恕了她的罪过,她都知道,她都是知道的。

岳氏伏在绿莺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萧淑云隔着一道墙,也哭得气噎声堵。

好一会儿,岳氏才终于止住了泪,抽出帕子拧拧鼻子,对绿莺道:”你好生照料你家姑娘,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萧家找我,记住了?“绿莺眼中湿润,眼眶微红,点点头回道:”知道的,二爷天天来的,娘子在这里,过得很好。“顿了顿,续道:”比在林家好多了。“岳氏一听那”娘子“两个字,便猜着,自家这姑娘,八成是和离大归了,又听绿莺加了后头那一句,猜着是她那女婿死了后,她女儿做了寡妇,无儿无女的,叫人给欺负了。

心里先是一疼,后是一怒,岳氏哭着埋怨道:”那丫头就是个倔!那林家小子没了后,我就给她捎了信,叫她回家来,我再给她寻门儿亲事,以后还是和和美美的好日子。可她偏不听,白白浪费了这么些好年华,如今却又回来了,偏又不肯回家去。你说,她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吗?“说着又痛哭起来。

萧淑云在里面听得清楚,捂着帕子泪流满面,忽的抬起脚来,往那垂花门儿处连走了几步,却又猛地停下了脚。”孽种!“脑子里忽然浮现了大哥萧福全恶狠狠的模样。

萧淑云将帕子死死按在口鼻上,双眼猛地一闭,落了两行泪出来,却终究,还是没有走出去。

垂花门外,岳氏哭得精疲力竭,恋恋不舍的往垂花门那里看了一眼,才转身走出了大门,坐上了轿子。

绿莺抽出帕子试了试眼角,送走了岳氏,回过身来看见三朵那丫头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不由得眉头一皱,厉声道:”三朵你过来!“三朵正是瞧热闹瞧得高兴,那刚才还恶狠狠欺负她的臭女人,转眼间却哭成了一条狗,看在她的眼里叫她真是欢喜。

可如今看着这个主子身边儿,最是得脸的大丫头一双杏眼圆瞪,满脸怒容,三朵立时蔫了,一步一蹭挪了过去,就被绿莺一把拧住了耳朵。

三朵立时尖叫出声,却也不敢反抗,泪水涟涟被绿莺提着,就往院里走去。

章婆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也知道,自家这孙女被自己给娇惯坏了,也着实是该得了教训,抹了一把眼泪,就跟在后头,也不敢出声。

不提绿莺这里如何教训这丫头,萧淑云却是哭得浑身酸软,终于停住了眼泪。转过身慢慢走回了屋里,在软榻上躺下,轻轻闭上了眼。

第035章

岳氏一路走一路哭, 等着回到了自己屋子里, 已是哭得嗓子都哑了, 泪也干了,只剩下干嚎了。

是她的孽,她做下的孽, 最后却报应到了她儿女的身上去了。

岳氏退下了所有的丫头,自己拖着疲惫的身子, 去了佛龛前, 跪了下来。

她这一辈子, 生了两儿三女。和前头那个死鬼生的大儿子和那对儿姐妹花,早已是不认了她这个当娘的。

只剩下了她和萧满仓生的一儿一女, 被她当成了眼珠子,心头宝的养着。

结果,小女儿也知道了那回事儿,和她闹了几年后, 出嫁了,然后就如那放飞了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了。

而她的小儿子,却是鬼迷心窍, 把个不会生儿子的女人当成了掌心宝, 成亲四年之久,连个女儿都没生出来。

佛龛里, 菩萨微笑拈花,笑得慈眉善目。岳氏虔诚地伏拜, 恳求菩萨,若要降罪,就都降到她的身上去,不要怪罪到她那一儿一女的身上。

因着岳氏的突然造访,萧淑云要去朝和县的打算,便被搁置在了一旁。她傍晚的时候,就病了,恹恹的,提不起神来。

萧明山来看她,坐在床前,目光沉凝,也不说话。

萧淑云沉默半晌,叹道:”你想知道,我为何和爹娘避而不见的原因?“萧明山没出声,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萧淑云叹气:”我不肯告诉你,是为了你好。若是你知道了,但凡你是个有良心的,你都会和我一般模样,无法再去面对他们。他们已经失去了我,就不要再失去你了。你自来孝顺,便好好当个孝子,替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多尽一份儿孝,我这个当姐姐的,会对你心存感激的。“萧明山虽然心中很想知道,可萧淑云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他也就很聪明的,不再想去探个究竟了,点点头站起身:”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等着萧明山到了家,龙氏早站在廊檐下等着他了,见得他回来,鸟儿一般就飞到了他的跟前,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扯到了一旁,低声问道:”那院子里住的,是咱们的三姐?“萧明山少气无力地点头:”你都知道了?“龙氏点头:”家里头都传遍了。“

萧明山进得屋里坐下,叹了口气:”幸而爹爹出门做生意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回来了,又会是怎么一番大闹,爹爹他,很是疼爱姐姐的。“龙氏略一沉吟,在萧明山身边儿坐下,说道:”我问过我妹妹了,不是她说的,是我那妹夫。“萧明山想起那个穷酸书生,不由得眉头皱起:”你妹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那个男人就是斯文败类。你看他整日里一副眼睛长到头顶的模样,装的跟个圣人一样,其实骨子里,就是个烂货。“说着拉住龙氏,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至于你要不要和你妹妹说,你自己斟酌。“龙氏立时捂住了胸口,不安道:”哎呀你快说。“萧明山小声道:”前些日子,我不是出去陪人喝酒,便去了花柳巷,就见到了你那妹夫也在那里,和个下等的妓。女纠缠不清。我叫人去问了问,原是你那妹夫嫖资没带够,少了人家妓。女半两银子,他之乎者也说了一通,就是不肯给,人家就不依了,这才吵闹了起来。“龙氏一听便气得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恼道:”他们家如今都指着变卖我妹妹的嫁妆过日子,竟然还要出去嫖妓。“萧明山见她气呼呼的模样,站起身将她按下,劝道:”既是你妹妹生活困难,你暗地里接济一下,大人苦了不要紧,不能苦了孩子。“说起那个孩子,龙氏便哭了起来:”说起我那外甥女,我就觉得可怜,两岁的小娃子,瘦小瘦小黄腊黄腊的。“萧明山便笑道:”你若是心疼,就带了家来养着,咱们家不怕多双筷子,也备得起一副嫁妆。反正他们家也不喜欢,何必叫孩子在那里挨白眼。“龙氏盯着萧明山:”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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