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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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回上首,以手撑额不觉出起神来。文夫人上了年纪,这两年也越来越容易出神了。

本来今日文夫人的生辰并不准备大肆操办,奈何地位摆在这儿,最后到底还是成了宫宴。文夫人出身高,对这样的宴会交际向来如鱼得水,优雅大方,是诸位贵夫人标榜的对象。

这会儿满堂热闹,却使她心底生出一股疲乏,一点儿不愿动弹,便静看着阿悦为她前后忙碌。

阿悦今日盛装出席,微敷脂粉,美若春日花蕊,芬芳迷人,亦添上一份雍容之态。

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由宫婢引领落座,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对位置都颇为满意。再看今日摆宴的规格和宫婢內侍的举止,不得不说对年仅十多岁的小皇后而言,已经做得很好了。

有人小声道:“再怎么样,也不能仗着得陛下几位宠爱就霸着整个后宫,不让陛下纳妃啊。”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六七的娘子,生得美貌,本是要被家中送进宫的,哪知道陛下一句话断了她的路,心中不免忿忿。

她旁边的人听了,笑睨了眼,“人家有家世有相貌还有宠爱,不想委屈自己怎么了?这酸味儿,可真是来得奇怪了。岁香,去徐娘子那边儿看看,问她身边的人愿不愿意同我换个位置,坐这儿熏得难受。”

“你——”那娘子气结,到底不敢在这宴会上闹事,只能忍下了。

类似这二人的争执,在这场宴会中着实不少。不过她们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绝不会不识趣地搬到台面上。姜府的几个郎君如今都身担重职。皇后又独得圣宠,如那人所言,这是旁人酸不来的。

寒暄过后,众人一一给太皇太后呈上贺礼,泰王等几位带头敬酒,助兴的节目也随之入场。

往年助兴的歌舞都大同小异,毕竟当今不图享受,也就走个过场罢了,众人若真想看别致的,还不如在府中豢养几个舞姬来得痛快。不过没想到今日倒出了新花样,在水榭中搭建了一座莲花台,那飘然若仙的白雾也不知从何处而来,氤氲了整个莲花台。身披轻纱的舞姬和乐而出,脚踏莲花,婀娜的身姿摇曳起伏,好似随时要离去的月宫仙子。

点睛之笔除去这白雾外,更有这清泠如泉上激石的古琴声,从声便可听出,这琴必定是把绝世佳品,而这抚琴的……已有精通此道者听出,抚琴者竟像是已经退隐山林的松宁君。

琴声悠悠,仙气茫茫,众人在这双重享受中如痴如醉。

文夫人也被这美景美乐唤起了精神,目露笑意,万万没想到阿悦给的是这样美的惊喜。

“白雾不难做出,但松宁君早已说过不再出世,我很好奇阿悦是如何让人打动了他。”欣赏过后,魏昭亦有好奇。

众人沉浸其中,说明自己的辛苦没白费,阿悦心情大好,道:“我自然打动不了他老人家,但他的几个徒儿总不会都随他一直归隐山林,功名利禄他们不稀罕,但宫中多的是琴谱的孤本,以此请他们为太皇太后的寿辰奏一曲还是不难的。”

“原来如此,阿悦果真费尽了心思。”

“只要阿嬷能高兴就好。”阿悦目光望向首座,看文夫人含笑欣赏这舞乐,也跟着露出笑容,“以前阿翁在时,总会挖空心思去让阿嬷开心。我做不到阿翁那样,总要让阿嬷在生辰时多笑一笑。”

文夫人的兴趣爱好都被魏蛟摸得透透的,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她,像当初进临安城见到舞姬舞姿优美都第一个想到送给文夫人,可见平时夫妻两是如何相处的。

自从魏蛟离世后,阿悦觉得,外祖母的生活就寂寥了许多。有时候她分明在看着他们笑,却无法让人感觉到真正的笑意。

这样一对恩爱夫妻不得不被岁月分离,着实是件残忍、令人唏嘘的事。

想到这儿,阿悦手指微动,恰好碰到魏昭衣袖,令他低首看来。

“阿兄……”阿悦撞进他温柔的目光,心也像是被什么软软撞了一下,“如果今后我们也分开了,我希望阿兄能开心,不要一直记着我,偶尔想一想就好了。”

“嗯?”魏昭握住了她的手,低沉道,“上次是谁说自己醋劲大,不许我接近其他女子的?”

阿悦怔了一怔,“阿兄这么这样肤浅,开心就一定要另外找美人么。”

她的话分明就是那个意思,这会儿却倒打一耙,魏昭好脾气地包容,“那是我理解错了。”

不过这话让魏昭心中不免一紧,想到了阿悦的病。本是他年长阿悦十余岁,如果论年纪,先离开的也是他才对,可因着这病,到头来竟是阿悦要……

他收回沉沉思绪,陪阿悦一起欣赏了一个时辰的歌舞。

月上中天时,朝臣命妇都已离宫,文夫人和王氏也困倦回去歇息了。今夜星光甚好,魏昭没有传辇,而是牵着阿悦一起走在了青石小道上。

星辉映照下,阿悦如玉的肌肤几近透明,睫如鸦羽,轻颤时在眼睑下留下道道阴影,有种不似人间的美感。

魏昭一直就知道小表妹相貌极好,随着年岁的增长更是越来越美,可此时的阿悦,依旧给他带来惊艳,好似每过一天,她都在变得更美。

他想到当初在练武场时被她迷住的小郎君,也想到了无意中听到的宫婢议论,说皇后年少已有姝色,世间难寻,恐怕是天上的仙子下来渡劫的。

“阿悦。”他忽然开口问,“累不累?”

其实是不怎么累的,但魏昭一开口,阿悦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力气走了,适时伸出手软软道:“累呀,阿兄抱我走。”

两人刚互相挑明心意不久,正是最腻歪的时候,平时害羞的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很自然地就在魏昭抱起自己后环在了他脖间。

“我重不重?”她问出了大部分女孩儿都会问的问题。

魏昭沉吟了下,“约莫比肉肉重那么一点儿。”

“肉肉都吃成小猪了。”阿悦不满嘟哝,“我才没它重呢。”

“是我说错了,应该是比肉肉还差那么一点儿。”

耳力很好而且跟得不是很远的莲女听了这话颇为不解,既然娘娘根本不想听到其他答案,何必要多此一举去问陛下呢?

她的疑问大概是太明显地写在了脸上,以致九英同情地瞥来一眼。连他这个阉人都明白这二位之间的小情|趣,莲女身为女子居然看都看不懂,以后可怎得嫁出去哦。

魏昭抱着少女,慢慢行走在星光下,偶尔低头看一眼,见她一直安稳地待在自己怀中,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时能飘走的模样,心绪微平。

“对了阿兄。”阿悦想到今夜宴会刚开始的事,便说了遍,“莲女说那人是宁左监从山东那边带回来的,听说还立了大功?可这人古古怪怪,实在不讨人喜欢。”

说完补充,“也丝毫不懂礼仪。”

她被那视线看得毛毛的,所以让侍卫把人“请”出去了,这会儿才想起问魏昭。

“他一直看着你?”魏昭眉间微沉,“对此人……阿悦可有什么其他感觉?”

“……嗯?”阿悦奇怪,“我当时正忙着,并没有仔细看,怎么了,他身份有什么特别吗?”

自然,此人很可能是傅文修所伪装。魏昭没有把这话说出口,阿悦害怕厌恶傅文修,没必要让她受惊,便道:“没什么,只是这人性情确实有些古怪,不追名逐利,对财帛也丝毫不动心,如今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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