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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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下回我亲自去接雅英,咱家也就这一个孩子。也是雅英她娘,自生了这孩子就三天两头的在娘家住着,雅英也住惯了外家。”闻太太说着不禁叹气,心下忽又觉着褚韶华出身低些未尝不是好事。前头儿媳妇倒是个好出身,娘家先前也兴旺,可这成了亲也没怎么在婆家住,总是爱住娘家。闻太太因自家有高攀之嫌,不好大管。想着褚韶华这样能干,娘家离得也老远,起码不怕成亲后总回娘家。

闻太太虽上了年纪,脑子却是转的极快,说,“褚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单薄了些,我见她今天穿的那毛衣,那样宽松,空落落的,肩头这里都是骨头。明天再叫钱嫂子煲个玉竹母鸡汤。女孩子瘦些好看,也别太瘦了。她是做事业的人,吃食上头更不能凑合。”

闻太太自觉找到新的事务,朝儿子挥挥手,“你去吧,我寻思着怎么给褚小姐安排饭食。”又与儿子道,“既是看准了就是这位褚小姐,你抓些紧,我瞧着你话说的响亮,都这么久了人家也没嫁你的意思,到底成不成哟。”

闻知秋倒挨他妈一顿抱怨,嫌他效率低了。

闻知秋哭笑不得,眉心舒展,唇角不知何时挂上一丝惬意浅笑,见母亲没别个吩咐,他也便去书房忙了。

第138章 计划之一

褚韶华并不知闻太太对她的看法大改,她根本没多想与闻知秋的事,甚至,褚韶华真是庆幸没再一次信了闻知秋的鬼话,这人也忒会蛊惑人了好不好,说的那些话,褚韶华都被感动了,要不是褚韶华曾经历的那些苦难,倘她真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不得便要被这人骗了去。

哼,看她不答应,竟敢用强。当她好欺负还是怎地!

褚韶华打倒闻知秋后就跑回商行去忙了,公务员、老师、学生的讲究休个星期天,他们这种自己的生意,过不过星期都无所谓。霞飞路的办公室是新租的,褚亭到旧货市场淘了几张办公桌,又装了部电话,外面挂上公司的牌子,也就开张了。褚韶华过去时,褚亭正在整理近来的账目,见褚韶华来了,夹着钢笔的手一挥就当打招呼了,褚亭有些奇怪,“不是说去吃饭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褚韶华站在一畔看褚亭入账,“程辉呢?”

“咱们刚刚试卖的那款厚花呢料,他去各铺子转转,看看销售如何。”褚亭终于把账入好,问,“过几天就是许先生的四十整寿了,咱们得商量商量给许先生送什么礼。”

“许先生?陆督军那个心腹。”

“对。”褚亭一双笑眼里泛起愁绪,钢笔入帽,他向后靠进椅背,双腿交叠,侧身看向褚韶华,“现在上海滩的奢侈品价钱都涨了三成不止。”

“这么夸张!”

“不算夸张,江浙都在陆督军的掌控之下,许先生是陆督军手下第一心腹智囊,就是不论别的事,也多的是人想巴结讨好他的。”褚亭摊开手,露出无奈感慨的神色。

褚韶华不急不徐的问,“你都准备了什么?”

“还没准备。”褚亭实话实说,“论财力咱们是无法与那些大买办相提并论的,说句心里话,陆家这尊菩萨不好拜,佛爷太多,不知道烧哪柱香有用。咱们只能将钱用在刀刃上,那种广撒网、多捞鱼的方法,咱们用不了。”

褚韶华眼睫一眨,她有件事一直很想问褚亭,于是就说了,“以前还没进入咱们这行的时候,我听你说督军府的军火生意,没觉着是多了不起的事。现在我得说,那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我委实好奇,诶,褚先生,你当时是如何长出的自信,认为咱们有机会拿到督军府的军火生意呢?你得先把底牌告诉我,咱们才好商量这事。”

褚亭将空空的双手摆在褚韶华面前,“我对你并没有保留。”

“那我建议你别浪费钱财在督军府这里了,咱们不如安心做面料生意,你看,咱们做面料生意做的很不错。我还想明年引进一两种国外的化妆品,国外的这些东西在上海很好销,那么一支小小的点唇膏就要五六块银洋,利润也高。”

说完,褚韶华只管盯着褚亭,等他的回答。

褚亭真是服了褚韶华的敏锐,良久,褚亭唇角勾起个小小弧度,方斟酌着开口,“其实,我也不知这算不算底牌。我认识陆督军四太太的兄弟曾老板,曾老板先前管着上海制造局,这几年,制造局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都停工了。曾老板又入股了矿物局的一些生意,这世上,谁会嫌钱多呢?曾老板说是四太太想攒些私房。四太太是陆督军最宠爱的姨太太,陆家大公子二公子都是她所出,在府里一向说得上话。我与曾老板还算略有交情。”

褚韶华听的直皱眉,“这样人的话你也信?”在褚韶华看来,曾老板这种不过是靠裙带关系吃饭的罢了,并不能左右督军府的事务。

“的确,姓曾的不过是个草包,可他有一样好处,他只要入股,有钱拿就好。而且,四太太就这一个兄弟,大买办是不会理睬这种人的,他们也不会将看中的肥肉分给他。但,小人有小人的用处,如果他真能说动四太太,就是我们的助力,谁晓得陆督军吃不吃这枕头风呢。”褚亭眼中透出一丝光亮,“还有,我与礼和洋行的买办尼奥关系也还成,他们洋行代理的是德国克虏伯公司的军火生意。”

“德国不是战败了吗?战败国禁止武器输出。”

“禁止有禁止的办法,换个国家港口一样卖。”褚亭略压低声音,与褚韶华道,“何况,正因德国战败,他们本国的军火生意订单大幅下降,眼下正急不可待的想寻找新的买家,价钱上也有可谈判的余地。”

褚韶华先给褚亭泼一瓢冷水,“别人可能有比四太太兄弟更近的关系,至于克虏伯公司的事,想来也不算什么机密。我们顶多比那些全无门路的人稍微好一点点,这样,原我也打算明天过去给陆老太太请安,我在南京买回来的东西,各收拾一样送去。再有,咱们这里的呢料子,我也挑两样好的,带过去说说话。军火生意我实在想不出太好的法子,咱们还是顺其自然吧。倘咱们真有这财运,终是咱们的,若无此财运,不必勉强,眼下的生意先做好再说。”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许先生寿辰,我们就备份中规中矩的礼吧,也不用大操大办,咱们在这上头原也拼不过别家。”褚亭问,“陆老太太好不好见?”

“放心,我有法子。”

褚韶华这次前往南京、苏州、杭州、宁波等地,除了做生意,各地的大寺庙都跑了一趟,给各地大寺庙捐些香油钱,弄了不少经书回来。陆老太太喜欢什么经书,她一清二楚,何况这又是大寺庙出产。褚韶华又与褚亭商量了些打点督军府门房的事,褚亭不会在这些人情费上小器,褚亭与褚韶华道,“虽说这事成不成全看天意,今年咱们的面料生意不错,这些天苏州、杭州又有补货,我带着程辉留心是一样的,你多用心在陆老太太这里。就是这生意成不了,咱们只要打通这层关系,以后在上海也事事好办。”

褚韶华何尝不知想把生意做大必要有个靠山的道理,她寻思一二,道,“我有分寸,也别太急,一个月去上三五遭就差不离。”

褚亭心说,全上海一个月能往都督府去三五遭给老太太请安的人也数得过来。褚亭愈发觉着当初请褚韶华合伙真是他此生中最正确的事情之一,就是现成娶个媳妇都没这么能干的。是的,褚亭当初请褚韶华工作,还存了阴阳互补的计划,他倒不是要采阴补阳,只是生意场上也有用到女眷的时候,他娘不擅应酬,褚亭一时又不愿结婚,就想寻这么个人,后来他遇着褚韶华,简直是再合意不过,遂连蒙带骗的把褚韶华糊弄了来。

如今想想,真是赚大了。

要不是褚韶华有闻知秋在追求,褚亭都想问她可有愿意下嫁之意了。

褚韶华第二天一早去的陆家,她特意带了两份礼,一份南京的桂花鸭是给门房的,另一份则是雨花茶、阳春楼的点心、南京有名的云锦、以及自家商行的一样上等呢料,再加上褚韶华请回来的几本经书,是给陆老太太特备的。

她与陆家门房原就相识,说的就是,“从南京回来,一则是来给老太太请安,二则特意从栖霞寺、灵隐寺、报恩塔、七塔寺请了几卷经书奉给老太太。”

门房进去传了话,褚韶华坐等约一盏茶的时间,就随听差进去了。

褚韶华这一进去,直接被陆老太太留家用饭不说,两人还约好这月十五一起去龙兴寺烧香。褚韶华下午回商行方知闻太太打发人给她送午饭的事,褚亭朝放在褚韶华办公桌畔的大食盒呶呶嘴,“一样梅菜蒸肉,一样酒酿鸭子,一样母鸡汤。你说把我跟小辉馋的。”

程辉眼睛一弯,只是笑,并不说话,过去接了褚韶华手里的包,又倒了热茶过来,褚韶华接了喝一口,有些意外闻太太竟打发人给她送菜,明明昨天看闻太太不大喜欢她的,嘴上与褚亭道,“拿出来吃就是,客气什么。”

“要是别的菜,我俩早就吃完了,这菜如何能吃?”

“瞎矫情。小辉你把这食盒送到褚伯母那里,让褚伯母晚上少做几个菜,把这个热热,正好咱们晚上吃。”

程辉领命去了,出门时不忘把门关好。褚韶华说了这月十五要随陆老太太去庙里上香的事,道,“那天我上午就不过来了。”

“无妨无妨,你只管忙去。”褚亭很大方的说,“若是置办东西,都算咱们商行的公务支出。”褚亭又给褚韶华开了张三百大洋的支票。褚韶华没接,“我手里还有些钱,你忘了。”回上海后,褚韶华同褚亭报账后,褚亭又给了她一百块大洋做公务费,就是平日里褚韶华出行的支出,只要每月报账就可。

褚亭把支票放到褚韶华面前,提醒她,“跟陆老太太去拜佛,也得买些香火,添些香油钱什么的吧。”

褚韶华将支票推回褚亭桌上,她眼中带有某种笃定,“我不是靠钱靠势入的老太太的眼,现在还用不到这些,等我手里钱不够用的时候,自会跟你说。”

褚亭也就没再推让支票,他与褚韶华都不是矫情的人。褚韶华同褚亭道,“倒是有件事要同你说,我得拿些料子做几件衣裳。”

“拿就是。要是公司的料子不合心,就去外头衣料行看看,对了,做两件好衣裳,许先生的寿辰,到时咱俩一起去。还有,明天路易斯请咱俩吃饭。”

“那正好,把这些天出差花的钱都整理好,我都是为了洋行的生意才出差的,路易斯应该给咱们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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