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迄今为止,沈惟钦是沈安这件事也只是他的猜测,因为没有万分确凿的证据,他也不能十足十地肯定。他曾三次试探过沈惟钦,但对方都是一副惘然不知的模样。
今日说不得可以为他解惑。
依照沈惟钦的计划,一会儿太后就会派人来请陆听溪过去,他不会让她去,寻个人代她便是。
沈惟钦当时与他说到这一环时,笑着道:“世子不要总将我往坏处想,若真想知道我的目的,说出来倒也无妨,我不过是想以此作筏子,帮祖父除掉朝中几个冥顽不灵的老臣。世子也知,精怪鬼魈之属,哪朝哪代都是大忌。这招虽险,但管用。”
“至于为何要陆姑娘出面,这个也简单,找谁不是找,太后长年崇信佛理,我让太后认为陆姑娘深具灵性慧根,太后自然越加亲近陆姑娘,陆姑娘往后在宫中岂非多了个靠山。”
谢思言忽然一顿,转头问:“那日为太后作的那幅奇画,是你自己的主意?”
陆听溪点头。她那日忽然被太后召入宫,虽不知内情,但觉是个机会。她从前没有跟太后近处的机会,那日入宫前就动了些心思,事先做了预备,在颜料里加了些东西。
太后近来郁郁,看在她是逗她开心的份上,纵知那只是她的小心思也不会怪罪于她。而今这样的局势,她若是能时常入宫,对谢思言是多有裨益的。她总不能当真日日坐在家里喂兔子。
她瞧见谢思言的面色,但觉仿佛有人抱走了他嗷嗷待哺的闺女一样,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她道:“你总不能养天竺鼠似的把我圈起来。我分明机敏得很,你看通州那回,我被堵了嘴都能朝你呼救。其实这回我亲去也是无妨的,到时候那些咒文,我胡乱念一遍就是。”
“不成。”谢思言断然道。
陆听溪抿唇。她觉得他简直当她是个琉璃人儿,总怕磕了碰了似的。
两人说着话,一阵步声近,谢思言飞快匿身于廊庑之间。
是内侍来传太后的话,说让陆听溪去道场一趟。陆听溪道了稍等,回了自己暂歇的客堂。少顷,一身段娉娉的少女戴着帷帽出来,随内侍离去。
客堂后头的小门开启,陆听溪见谢思言还没走,示意他快些离开:“若被人瞧见你在此便不好了。”
他却摇头:“等事了我再走。”
陆听溪问他派去顶替她的人会不会被发现,他看她一眼道:“我寻的是个跟你容貌和身形有几分相似的,再用些易容改装之术,不细看瞧不出。道场那边都是些没见过你的僧侣,她又戴着帷帽,法事毕就可以回了,故而无虞。”再说,沈惟钦纵发现不对,也不敢道出。
陆听溪突然打量他几眼:“其实我觉着,若非你身形与我相差太远,说不得捯饬捯饬,就能去顶替我。”
谢思言凑近:“你是说我们已经有了夫妻相?”
“我是说你换上女装肯定和我一样好看!”陆听溪竟忽然有些期待,谢思言五官生得精致,肤色又白,拾掇拾掇没准儿真是个大美人。就是眼神太冷了,身形也过于挺拔。
“说真的,你何时换上女装、化个浓妆让我长长见识?”陆听溪兴奋摇晃他手臂,“你若是不会妆扮,我帮你!届时咱们就可以做一对好姐妹一道去馥春斋买胭脂水粉了!”
谢思言一脸冷漠。他这未来媳妇不是想跟他拜把子就是想跟他做姐妹,横竖是没想过跟他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事,大抵他往后还要加紧熏陶才行。
……
道场上,沈惟钦深埋着头,撑肘斜坐在蒲团上,须臾抬头,目光定在淳寂大师身上。淳寂正启奏三天、告盟十地,踏罡进表,倏而一阵劲风起,吹得符咒经文漫天弥散。
沈惟钦但觉一阵眩晕,身子微晃,倒在地上。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沈惟钦再度醒来时, 正躺在一处厢房模样的禅堂内。
他慢慢坐起, 缓了片刻, 转头瞧见淳寂就坐在一侧打坐, 又见屋内再无旁人,想张口询问, 却又觉喉咙干哑。淳寂见他醒转,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踟蹰少刻,道:“施主,老衲尽力了。”
沈惟钦缄默,啜了几口热茶, 片时又道:“是不是来的人不对?”
淳寂道:“大约是。不过也兴许是老衲道行不足……”
沈惟钦叹息:“我低估了谢思言对她的看重。”转向淳寂, “那么可还有下次机会?”
淳寂思量一回,道:“难。不过施主若想……”
沈惟钦摆手:“罢了罢了,天意。既是几番不成,那就不必费劲了。”
淳寂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
楚世孙第一次来找他,还是在封地武昌府时。彼时楚世孙问他若是一个人失了记忆,如何寻回, 他给了他一个护身符,与他说机缘到了,遗失的记忆自然就回来了。后头那护身符不知怎的破损了, 楚世孙让他再给他一个, 他说世间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不必再补一个。又过了几日,楚世孙再度寻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与他说了一桩奇事。
世孙自道,自打他上回大病初愈,就觉自己似被一亡灵附身。那亡灵没有前尘记忆,不肯离去,总扰他清静。世孙想将之甩脱,故而欲为其寻回记忆。他阅遍古籍,给世孙出了两次主意,一次是寻见这亡灵生前最爱最重之人,令其为之画像一幅,随后将这画像交于他,让他做场法事试试。但这个筹划出了岔子,并没成。
第二次便是眼下这回了。让这亡灵生前最爱最重之人亲临道场,他再拟道家之法,飞符召将。但这回也没成。听世孙这话的意思,倒似是这回到场的人不对。
“不成就不成吧。劳烦大师出去只跟外头的人说我身上魇魅之术已破。”沈惟钦道。
淳寂颔首起身,又叮嘱:“世孙而今身子羸弱,须多加静养才是。老衲开了几副方子,已着人去煎药,世孙连喝一月后方可停药。”
沈惟钦淡淡应声。
待淳寂出去,他靠在一个万字不断头的绛色迎枕上闭目养神。
今日这一出,他提前准备了许久,也犹豫了许久。这件事需要陆听溪的配合,但小姑娘而今对他敌意甚重,又兼有谢思言盯着,并不好办。思前想后,他最终决定事先去找一趟谢思言。一则,谢思言心思重,他觉着他这样大大方方说出来,反而能让谢思言放心,不在其中作梗。二则,他能瞧出谢思言功利心颇重,看在他能助他平步青云的份上,他也不应当出来坏他的事,他只是让陆听溪来露个脸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三则,谢思言一直揪住他不是沈惟钦的事不放,他这般明明白白地以交易的法子将他的筹划说出来,大抵能在一定程度上打消谢思言的疑虑。
不想最后还是变成这般局面。
在道场上他就觉着来的不是陆听溪,但他说不得,况且法事已经开始。他晕厥前就知道这回大抵是做了无用功,但醒来还是禁不住又问了淳寂一回。丢失记忆令他万分不安。
他为了演今日这一出,服了些伤身的药,又兼功亏一篑心中气恼,则才厥了过去。
这回当真是他自作聪明了,他就应当直截了当,径直将陆听溪押来便是了。
既是再三不遂,那他索性丢开这桩事便是。他的尴尬身份始终是个巨大的恚碍,在此事上越多纠缠,于他越是不利。审慎起见,他在淳寂跟前都未道实情。
那么,寻回记忆之事就此打住,往后就当自己就是沈惟钦,做沈惟钦该做的事便是。
经此一事,太后倒是记住了为沈惟钦驱邪的淳寂,时常传他入宫讲禅。只淳寂挂锡于西山功德寺,与皇宫相去颇远,来去不便,太后就准其暂居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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