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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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慧兰看了一眼,口气柔和:“四弟妹眼光好,这个笔洗造型精致,我很喜欢,每日都用。昨日的事,你不会还在怪我吧?其实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管着偌大的内院和府中的庶务,只能不偏不倚。刘莺虽然未过门,但她腹中毕竟怀着二弟的亲骨肉,有个闪失,也没办法向大人交代。而你的身份高贵,没人会为难你的。”

这个家里,的确没有人敢动她,所以她也不怕刘莺之流。她刚嫁过来,不想弄得家宅不宁,昨日才忍气吞声。可玉壶平白无故地被打,跟打她的脸没什么区别。依照她以前的脾气,跟李昶打一架都有可能。但她不能那么做。

她作为骊珠郡主可以无所畏惧,但作为李晔之妻,却不可任性妄为。

昨日的事,嘉柔也想了很多。

李暄跟李晔没有直接的矛盾,但若在李昶和李晔中选,他肯定会选自己的亲兄弟。王慧兰自然是跟他站在一起的。

五姓七望,各个家族庞大,有许多分支。能掌管整个家族的,都是家族中最有能力的人。他们会得到族内的全部支持,也能继续延续家族的荣光。所以无论祖荫有多么强大,若是子孙不济,很快就会没落。卢氏,郑氏和王氏都是最好的例子。

李绛通过自身的努力爬到了宰相的高位,握着整个赵郡李氏的人力和物力,膝下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能够继承他的衣钵,所以李家能够继续显赫。至于元和帝登基后,李绛被罢相,可能是因为李绛没有站对立场。不过,当时朝堂被清洗了大半,大概是为了剪除舒王的余党,也不仅仅是李绛遭殃。

嘉柔现在有点明白李昶对于李晔的敌意不是平白无故的。家主的位置只有一个,人人都想做。李晔有可能挡了李昶的道,别说两个人是异母兄弟,就算是亲兄弟,李昶也会想除去。大概是基于此,李暄才改去投军。

“四弟妹,你在想什么?”王慧兰叫了一声。嘉柔才回过神来:“我走神了,大嫂刚才说什么?”

王慧兰也不在意,重复了一遍:“我看二弟好像很重视刘莺,比当年二弟妹过门的时候还上心。你也知二弟和四弟的关系本就有些紧张,还是尽量避着她,免得兄弟俩又闹出矛盾。有些事关起门来没什么,传出去就难听了,还会影响他们兄弟的官声。”

王慧兰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越是大家族,越在乎家风名声。嘉柔本就没打算招惹刘莺,昨日是刘莺先来挑事。她还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什么目的,眼下静观其变就是。

闲谈几句之后,她们就进入了正题。王慧兰叫宝芝把家里的账本都拿来,一摞的书卷,看得嘉柔目瞪口呆。每日都要过目的就有十几个,还有每个季度,每半年,乃至一年的账目。每天看这些,要花多少的精力!

难怪郭敏从来不过问,嘉柔也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还是做个富贵闲人比较好。

王慧兰手指着那些卷轴:“你们可能在旁看着,觉得我这人贪权。可你看这么多的账目,府中的花销如流水一样,每一个我都要操持,出了错处,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如此,怎敢轻易交到旁人手上?”

她这话倒不是托词,嘉柔虽然不懂,也能看出来操持一个大家庭的不易。她说道:“大家就是觉得大嫂持家辛苦,才想让我过来帮忙。大嫂若不嫌我愚笨,便教我看账,日积月累,也能学到些皮毛。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看住我的那些陪嫁,别被底下的人骗了就行。”

玉壶忍不住扁了扁嘴道:“郡主,您是怕婢子找的人办事不力吗?还跑到县主这里来告状。”

嘉柔斜她一眼:“怎么说你还不高兴了?你这脾气都快被我纵成大户千金了。”

“郡主!”玉壶脸红。屋里的婢女却都忍不住笑起来。王慧兰平时虽然和颜悦色,但跟她们之间毕竟等级森严,不会随意开玩笑。这个郡主看着倒是随和,听她和贴身的婢女说话,就像两姐妹一样。

嘉柔在王慧兰的屋中呆了足足一个时辰,王慧兰倒也教得尽心尽力。嘉柔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让王慧兰一下摸不出她的深浅。等嘉柔跟玉壶走了以后,宝芝问道:“县主,您说这个郡主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啊?一个地方总要让您说好几遍。”

王慧兰端起茶碗,吹了吹里头的茶汤:“真笨假笨我不知道,只是以后她常来这儿,账面上的东西要做得干净一点。”

“您放心吧。这些账目都是要给相公看的,他都看不出什么来,郡主更没那个能耐。”

王慧兰点了下头,她觉得四房的那两个人,云里雾里的,叫人看不透。要么就是真的平庸,要么都是人精。

嘉柔快走出院子的时候,看见李心鱼一个人坐在荷塘边,小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大冬天的,她还光着双脚,一荡一荡的,也不怕冷。嘉柔让玉壶等人留在原地望风,自己走过去,俯下身子问道:“荷塘都衰败了,你在这里看什么?”

李心鱼吓了一跳,似乎有些惊慌,左右看了看。

“不用怕,我是自己过来的。”嘉柔坐在她身边,“昨日的事,多谢你了。”

昨日在郑氏的住处,李心鱼在李晔的面前帮忙作证,嘉柔是诚心地道谢。

李心鱼低头道:“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坏女人。”

她说话的口气很淡,像个小大人一样,与她稚嫩的外表不符。嘉柔觉得好笑:“你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的好坏?”

李心鱼见她不相信,想说什么,又把话吞了回去。嘉柔再问:“上回你在花园里,要我救你,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过得不好?”

“我开玩笑的。嬷嬷该找我了,我得回去了。”她把裤腿放下来,又从草堆里找出绣鞋,三两下地穿上,然后自己跑开了。

嘉柔觉得这个小孩是有点古怪,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但她也是真的漂亮,不仅五官精致,还有点异域风情,长大后必定属于妩媚风情的那一类。女人的美貌,是最大的利器。嘉柔倒希望她能好好地长大,不要走到歪路上去。

回到住处,李晔坐在东隔间里,好像正运笔画什么东西,旁边放着她昨夜买的那一堆银饰。早上她想挑几件做工还行的出来,赏给下人。可挑来挑去,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就被她搁置在旁了。崔雨容说的没错,那个老妪多半是诓她的。就这种做工,她儿子能做银匠才怪。

但嘉柔也不后悔,她不想变成一个冷情冷血的人。那样恐怕真的会失去爱人的能力。

李晔见她回来,搁笔问她学得如何。

嘉柔叹了口气,坐下来说道:“我大概不是这块料。那些账本堆起来能有半人高,我一看到就觉得头大。大嫂持家也没那么容易。”

李晔早就猜到会如此,温和地说:“这跟练字一样,不是一日之功。你若真的想学,得有耐心,不想学的话,也不要勉强。”

嘉柔现在也说不上来自己的想法,暂且先跟王慧兰学着,也当做打发时间。

“你在画什么?”她凑过去看了一样。好像是纹样,但只有个轮廓,看不出什么。但寥寥数笔,笔法细致,飘逸华丽,可以想见他的画工绝对很出色。

李晔把一个东西拿给她看:“我从你买的那堆银饰里挑出这个来,设计得还不错,只是做工不佳。我便想重新画一个,再打造出来。”

嘉柔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只刻着鱼戏莲叶的链子,上面还挂着三个铃铛。游鱼刻得很模糊,荷叶也稀疏平常,看不出精妙之处来。

“这链子,好像长了些?”嘉柔放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多出一大截。李晔笑道:“这是脚链。”

嘉柔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窘迫:“你如何知道的?”

“这个东西……”李晔停住,轻咳一声,“算了,你还是不要听吧。”

嘉柔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怎容许他故弄玄虚,索性坐到他身边,扯着他的手臂问:“这个东西怎么了?你快说。”

李晔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可听过一首乐府民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水之欢意为男女之爱,这脚链绑在女子的脚踝上,更显得玉足纤纤。那上面的铃铛会随着动作而震响,如游鱼戏水,添闺房之趣……”

嘉柔听得面红耳赤,一把捂住李晔的嘴:“不许再说了!”

李晔含笑看着她,只觉得她手心的香气也沁人心脾。嘉柔直接丢了那脚链,狠狠地瞪他:“你明知道是这样的东西,还说它好?”

李晔拉下她的手,环抱着她:“这件的做工是不好,配不上你。我命人打造出更精美的,你再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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