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在郑氏的住处,嘉柔见到了这位传言中的孝贤太后徐氏。徐氏穿着华美的织锦宫装,裙尾拖曳在地上,气度雍容华贵。她的发髻梳得很高,一丝不乱,插着赤金凤的步摇。
按理说良媛的品阶并不算很高,因为东宫没有太子妃,她又是广陵王的生母,所以才受人尊重。她坐在主座上,对众人温和地笑道:“都坐下吧,不用拘礼。今日我是为阿芸的事情来的。”她的目光落在嘉柔的身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嘉柔连忙露出笑容。这位未来的太后娘娘,跟阿娘是闺中密友呢。
郑氏在旁说道:“都是妾身的错,阿芸本来只是回家坐一坐,不小心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舒服。妾身想着广陵王府在办喜事,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回去冲了喜气,就留她多住两日,没想到竟惊动了娘娘。”
徐氏看向李慕芸,温和地问道:“那阿芸好些了吗?”
李慕芸坐立难安,她没想到徐良媛会亲自来家里接她,今日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若她再不乖乖回去,真是打皇家的脸了。她连忙说道:“好得差不多了,正想这一两日就回去,却不想惊扰了娘娘,是我的不是。”
徐氏摇了摇头:“广陵王出征在即,广陵王府得有人打理,好让他放心在外打仗,你说是不是?”
“出……征?”李慕芸怔怔地问道。她从来不知道广陵王要出征一事。
徐氏解释道:“成德节度使过世了,魏博和卢龙两镇都想吞并幽州的地盘,幸而王公子回去,主持大局。但成德节度使昔日的旧部,不服王公子号令,有一部分叛变北上,有一部分归顺了魏博和卢龙两位节度使。眼下成德军四分五裂,北境岌岌可危。所以广陵王自动请缨,卫国公为副将,出兵平叛。”
朝廷早就有收服河朔三镇的决心,这次成德之乱,也是为朝廷出兵提供了很好的借口。就嘉柔上辈子所知,王承元凭一己之力,足够平幽州之乱。可走到这一步,谁也不知事态会怎么发展。卫国公要跟广陵王一起出征,想来郭家便是为此,才愿意将一个女儿送去广陵王府上做侧妃。
如果说之前李慕芸还觉得自己很委屈,听到徐良媛的言辞,她立刻觉得无地自容。她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殊不知这背后利益的牵扯。
嘉柔一直偷偷打量徐氏的表情,她面上在笑,却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威严,甚至还能觉察到一点怒气。可直到她离开广陵王府,也一直是和和气气的。
郑氏终于把李慕芸送走,心中一块大石放下,对嘉柔得意地说道:“看来阿芸在广陵王心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否则徐娘娘怎么会亲自来接她?徐娘娘平易近人,阿芸有这样的大家,真是她的福气。”
嘉柔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远去的马车,还有护送的一列禁军,心中的想法跟郑氏不太一样。徐良媛看似来接李慕芸,字字句句更像是逼她回去。想到这位孝贤太后将来执掌后宫的手段,李慕芸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李慕芸与徐氏共乘一辆马车,她满心都在想李淳要出征的事,忽然听到徐氏在旁冷冷道:“李氏,你可知错?”
李慕芸心头一凛,连忙改坐为跪。
“你身为广陵王妃,身上自有职责。当初广陵王排除万难立你为妃,本就遭朝堂上下非议。我以为你能成为我儿的贤妻,一力在太子殿下面前为你作保。可如今你的行为,实在给广陵王府蒙羞!你太令我失望了。”
李慕芸颤着声音说道:“儿媳……知错了。”
徐氏冷眼看着她,这个女人若不是玉衡之姐,怎可能忝居广陵王妃的位置,更别说将来母仪天下。想到玉衡为广陵王所作的那些,她忍耐道:“东宫和广陵王府的处境,你心中应该最清楚。我不允许任何人,再给殿下和广陵王添麻烦。若你再行差踏错一步,这王妃的位置,还是主动让给更能胜任的人吧。”
李慕芸浑身一震,低声应是。徐良媛说话明明很平和,可就是有种气势,逼得她不敢抬头。这些日子母亲和阿弟劝了她那么多,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进去。可到了此刻,她才彻底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根本容不得她任性和叫屈。
她的行为,除了把广陵王推得更远,毫无任何作用。
“儿媳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明白就好。回到广陵王府,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先起来吧。”徐氏淡然说道。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广陵王府内,下人皆十分忙碌。因要赶在广陵王出征之前迎卫国公府之女进府,时间仓促,一应礼数又不能欠缺,所以王府的管事忙得焦头烂额。
偏偏日前广陵王和王妃发生了口角,王妃回娘家至今未归,府中也无人主持。管事的想问又不敢问,偷偷地给东宫去了个消息。
没想到王妃没回来,王妃的内弟却来了。管事的请他在花厅内等待,还命人去煮苦茶。广陵王最近一律谢客,寻常人都进不了大门的。偏这位广陵王妃的内弟身份有些特别,管事的赶紧去禀报。
李晔静坐在榻上喝茶,身旁的花架上摆着几盆水仙花。绿叶秀长而花朵洁白,淡淡的香气萦绕于鼻尖。他几乎丧失了味觉,嗅觉便较常人灵敏些。这花香像是她昨夜所用澡豆,清新的香气,丝丝缠绕着他的神智。
昨夜云雨歇时,她躺在他怀里声声喊疼。他本要起床查看,被她抱着不能动弹,后来也睡着了。晨起收到广陵王要出征的消息,匆匆赶来,还未及查看她的伤势。
他近来有些太过放纵自己,沉湎在与她的独处之中。山中不觉岁月长,人世沧桑几变。
这时,身后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他微微回过头看去,只见一个面红耳赤的小婢女,低头惊慌地收拾地上的残片。管事的过来呵斥道:“你在干什么,做事毛毛躁躁的!”
那小婢女仓皇地看了李晔一眼。她才刚入府,从前没见过李晔。方才打从花厅经过,见到他的背影,惊若天人,一时看得失神,才失手打翻了东西。
“郎君莫怪。”管事赔着笑脸说道。
“无妨。别为难她了。”李晔淡淡一笑,小婢女的脸更红了,行了礼就抱着东西赶紧跑开。跑了老远,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抹青色的侧影,端坐在一片水仙花旁,玉颜温润,秀质天成。
原以为广陵王已经是这世间少有的清俊男子,可跟这位郎君比起来,还是显得逊色了。
“让你久等了。实在是事情繁忙走不开。”广陵王步入花厅,李晔要起身行礼,广陵王伸手压着他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
李晔点了点头:“我母亲在劝阿姐了,这两日她应该就会回来。”
李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望向旁边的水仙花:“她能明白最好。若不能明白,我也不会强求。郭氏入府之后,我非但不会冷待她,还会对她很好。”
这些道理李晔都明白,就是担心阿姐看不穿。但李慕芸不是他今日的来意。
“您要出征的事,为何瞒着我?”
李淳的眼神带了几分落寞:“如果你想知道,我能瞒得住吗?你这段时间,陷于温柔乡中,恐怕也无暇关心我吧?”
李晔心中一滞,欠身道:“是我的不足。”
“你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所以我让凤箫不要告诉你。你又有何错?先前你处处为我筹谋,已是殚精竭虑。这回,我想凭自己的能力做些事情,建功立业。难得皇叔没有阻止,所以你也不要阻止我。”李淳洒然一笑。
“可舒王虽与您有共同的目的,却未必愿意让您顺利建功。河朔三镇的兵马加起来有二十万之多,您率十万大军,仍是以寡敌众。此一去凶险预料,还请您不要一意孤行。”
李淳抿了抿嘴角,不悦道:“所以我选择与卫国公同行,他是沙场老将,经验丰富,必能助我一臂之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难道没了你,我就会一事无成吗?”
他这话有些尖锐,还有几分怒气。李晔看着李淳,眉心微蹙,久久没有说话。
“您在生我的气?还是在赌气?在长安城中您是广陵王,舒王再怎么样也会有所收敛。可是离开长安,到了沙场上,刀剑无眼,您的处境会变得凶险万分。这些您都知道吗?”
“那又如何!”李淳忽然起身,声音也高了几分,“大丈夫畏畏缩缩的,几时才能成大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我成功了,便可以大权在握,不用再畏惧皇叔的威势!既如此,何妨赌一场?若败,我也心甘情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