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他跪在地上,被所有的矛头指着,脸上全是血,看不清表情。
那时的他,应当是怔然、带着心死的麻木的。
那一天,所有那些和他征战过的将士们,全都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跪伏在地上的林立原,忽然停止了身体上的颤抖。他脑子里的神经仍旧是疼痛的,但他生生忍了下来。
没有道理的,他就是知道,脑子里的那个场景,是武遂大将军被害的场景。
是的,被害。说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不想用“被擒”去形容那样一个场面、去形容那时的大将军。
脑海里的刺痛仍旧继续,之后,脑海里又出现了许多的画面——
将军被斩的时候,是春天。那时,天上还下着些细雨……
武氏一族被抄时,死了很多人。有些是自己受不了折辱撞死在士兵面前的,有些是在推攘之间,被士兵“误杀”的。那其中,还有许多都是只有三五岁的孩子……
恨啊!心底全都是恨!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原来,这世上是没有公道可言的。做坏人,要比做好人痛快许多。至少,他们的家人不会死,他们自己也性命无忧。
那一天,武氏残存的族人狼狈地从狗洞里逃了出来,怀里抱着武遂的遗骸,满是恨意的离开了咸阳……
这是千年前的画面了,屏幕前的观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立原的眼眶里,却忍不住流出了泪来。
武遂和武氏一族千年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听着别人转述着,总是不足以让人感同身受。
就好比同样的经历,林立原看着那石棺上刻着的内容,顶多也就是喟叹几句,而现在,却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
或者,这本身也是那半截缸的目的。
意识海的攻击,对林立原的作用很大,但对辛玉衍却显然是没什么用的。那么,来硬的不行,那来软的呢?
纵使这个世界的灵力曾经消无过,但这半截缸却仍旧是实实在在地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千年。再怎么简单的思维,总该也是有点长进的。
第40章
只可惜, 辛玉衍并不是林立原,她自是任由那半截缸在自己的脑海里播放着千年前的画面, 手上握着软剑的力气却半点没有松弛下来。甚至——
“哐当——”
她不再一点一点地加着力气,而是将灵力注入到了软剑里, 猛地一个用力, 就让那半截缸胸口里的黑缸脱落了它的身体, 从明光铠的一侧骨碌碌地掉到了地上。
“嗞——”
半截缸不动了,重重地往下坠了下去,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那滚落在地面一侧的黑缸,不知道从哪里, 莫名地飘散了一缕白烟。
两眼通红, 久久不能阖上。脑子里播放着的画面,定格、而后消散。林立原跪伏在地上,身上全然被汗液浸湿。他脑子里的疼痛已然停止了, 但他却仍旧没能回过神来。
“起来吧。”
辛玉衍伸手去扶住了林立原的手臂,要将他拉扯起来。
这一回, 屏幕前的观众们看清楚了,如出现时一样,辛玉衍手里那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软剑,竟然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
然而,在见过了半截缸, 在知道了半截缸是武遂大将军之后, 人们的心里便只剩下了一股难言的遗憾和伤感, 谁也没想去追问那把软剑的来处和去处。
“将军他……”
林立原怔怔地抬起头,仰望着辛玉衍,却并没有顺着辛玉衍的搀扶从地上站起来。
显然,他是深陷在了方才在脑海里播放着的画面里。
那种意识海攻击,仅仅是针对辛玉衍和林立原两人的,屏幕前的人们是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两人经历过什么的。
如果说,屏幕前的人们仅仅是为武遂的故事而感到伤感的话,那么,林立原则是真正深陷到了这个故事里头。他是这个故事的见证者、也是参与者。
“将军他……”
林立原又嗫喏了一遍,却怎么也问不出之后的话来。
就像后世的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他称呼过武遂无数次“大将军”、“武将军”。但这些称呼,和“将军”是不同的。他唤他“将军”,是因为他像那些战死的武家军、像那些被虐杀的、逃脱着的武氏后人一样,将他看做成了自己应当绝对忠诚的威武大将军。
林立原脑子里的记忆有些紊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悲痛和惶恐。
将军他……是被他们亲手杀死了吗?
他想这样问的。他大概理解了那些武氏后人的想法,他们想重新迎回他们的大将军。但每每话问到一半,他却再也问不下去了。他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他害怕被告知将军是因他而彻底湮灭。
事实上,这也是意识海被攻击的一个副作用了。
也许,现在的他,根本就分不清他自己是林立原,还是武家军、武氏一族的一员。他的脑海里一片混沌,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方才脑子里的疼痛和画面给绞断。
辛玉衍睨着林立原面容上的神情,当即就看出了林立原的情况。
她松开了握住林立原手臂的手,改用双手的掌心分别捂住林立原两侧的太阳穴。
在太阳穴被她捂住的那一瞬间,林立原只感觉脑袋里一暖,似有温暖的涓涓细流从自己的太阳穴里钻入,流进了自己的意识海内,脑子里的那一团乱麻渐渐就被解开了,神思也跟着渐渐恢复了清明。
“呼——”
他原本有些目眦欲裂的眼睛重新松弛有神了起来,喟叹了一声,颇有些精疲力尽、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瞧也没瞧倒在眼前半米不到的半截缸,费力地转了个身子,改为用手肘支撑在地面,半躺着坐在了地上。
“武遂是武遂,半截缸是半截缸。”
辛玉衍见林立原只兀自躺坐着,沉默不言,猜想他还是纠结着那半截缸的身份,收回了双手过后,难得的做了一次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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