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加入书签

“因为不是正经的节日,倒是少有人家正经去过。也不过拿鲜果祭祭先人祖宗,吃荷叶饼、包麦粽。”何栖道,“不如到时大郎带了小郎和施郎君来家里,大家好生热闹一回?”

沈拓微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可使得?”

“阿爹说使得那就是使得。”这还是何秀才提起的,何栖兴致勃勃得说要做荷叶饼过夏至节,何秀才道家中冷清,沈拓兄弟也不会想到过节,不如叫了家来。

“那可要备什么时令蔬果?”沈拓喜道,“不能让你一个劳累,你只管备出单子来,我备齐了送来。”

“大郎倒不像是会挑买鲜蔬的。”何栖狐疑得看他。

沈拓笑:“你放心,保管比你买的还要新鲜。”

何栖暗道自己真是一时犯傻,这人先前是街市一霸,现在还领着差,他去买东西卖主自会把好的卖与他。“那我可真列单子给你?”

“我还与你说假的不成?”沈拓露齿笑,他这一笑倒显出几分稚气,何栖这才想起:这个人也不过十九岁,只是模样不像,行事也不像。

入夏后炎热,何家屋宇不高,又小,房中更是火炉一般,寻常人家更没有什么藏冰的冰窖,好在桃溪镇依水而建,最不缺的就是水,拿水洒了地能消些暑意。

何栖又将薄木条桌搬到廊下,虽然也热,在外头好歹还能透气些,拿了纸笔,将要买的时令鲜蔬一一写下,想了想,又添了肉上去。沈拓立在她一侧,微弯了腰看她写字,他是不懂书法,只觉得何栖的字写得秀气好看,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父亲沈师爷倒写得一手好字,他幼时被压着练字,不知被打了多少手心,打急了他将手一夺就跑,沈师爷在后面拿着戒尺追得气喘吁吁,边追还边喊:大郎,你住一下脚,阿爹不打你。

然后沈拓跑得更快了,直把沈师爷气得跳脚,撸起袖子怒道:兔崽子,还敢跑?我打死你。等把他追回家,沈师爷也没力气打了,灌一肚子的凉茶,指着沈拓道:先……记着,明……明……明日再打。

“我幼时皮厚,阿爹打我我也不觉得疼。”沈拓说。

“既如此,你跑什么?”何栖问。

沈拓一脸奇怪,道:“我也不知,见阿爹手中拿着竹条、戒尺,两条腿有知觉似得就跑了。”

何栖笑得差点扑到桌子上去,手一抖,墨把半张纸都给弄污了,忙心疼地拿起来:“倒是废了好生生的一张纸。”笔墨纸张价高,何栖也舍不得这么扔了,拿竹刀将干净的那一块裁了下来。

沈拓帮着收拾:“早知我背下就好。”

“与你何干?”何栖道,“这是我一个不好的习惯,凡事就爱拿笔记下,不必的事也要在纸上列出来,怎么也改不了。”两辈子的习惯真不是轻而易举能改的,有时觉得太过浪费,想改一改,临到头又拿起了笔。

何秀才不理柴米油盐,得知后十分奇怪,问:为何要改?爱写字难道不是好事?

“这哪算得不好的习惯。”沈拓也不赞同。

“也算也不算。”何栖拿笔在脏纸的背面补上正面弄污的字,写好举起来问沈拓,“可看得出来?”

“看得出。”沈拓接过,吹了吹,见墨仍是不干,只好先晾在那,道,“阿圆,岳父可有什么忌讳的?小郎还好些,阿翎却是粗的,又不懂看人眼色。”

“与人交唯心也。”何栖道,“施郎君该如何就如何,他本性如此,就算说错了话,阿爹也不会说什么。再者,哪有请人上门做客,还要巴巴得教人如何行事的?我家又不是高门显贵。”

沈拓苦笑:“阿翎这人,喜欢他的恨不得和他生死相交,不喜欢的恨不得做生死仇敌。他自己也是,与人交好,就半分不留将心掏出去,看人不顺眼,照面眼皮都不眨一下。他初来乍到被季明府提拔了做马快都头,少不得遭人眼红,那些人当面不敢得罪他,只暗暗拿话撩拨。前些日本来蔫蔫的,得知你要做鞋子给他,又高兴起来,认定了你与岳父是好人。到时来家中少不得言语热情,我怕岳父被他吓到。”

何栖听他说得有趣,一挥手道:“施郎君赤诚之人,我阿爹再喜欢不过,你尽管放心。”

第二十一章

沈计和施翎是两个二楞子,知道要去何家过夏至,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又换了簇新的衣服,又兴奋又忐忑得等在家里。

“我和阿兄都不怎么过节。”沈计用两手托着腮,蔫蔫地说,“阿兄冬至祭祖,都只煮一刀肉,放点盐,切进去都是半生的。”

施翎幽幽道:“小郎还有半生的肉吃,我从来没过过节。”破庙荒凉得很,一年到头都不见什么香火,佛像无钱整修,漆都掉光了,有时饭都没有,只好随着师父端了钵出去化缘,遇上好心信徒,能得餐素斋。

“我能吃得很,也不知嫂嫂会不会嫌我废粮。”沈计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他正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肚子跟个无底洞似的,怎么也吃不饱,晚间看书了晚腹中饥饿,只好倒杯凉水充饥。

“嫂嫂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何家公却是好人,好说话得很。”施翎道。

“何公还送过我一方好墨。”沈计高兴道,“我字写得差,舍不得用它。”

“迂,东西不用岂不浪费?”施翎斜眼。

“那是好墨。”沈计强调,“施大哥你不懂。”

“哼。”施翎冷哼,“再好不用它也是白搭。”

“施大哥难道不知大材小用的可惜?”

“大材也是木头,木头不用时日久了还不照样腐朽,像现在梅雨天,烂得更快。”施翎反驳。

“明珠岂能弹雀。”沈计争辩。

“等把雀弹死了,再把明珠捡回来,雀也得了,珠也还在。”

沈计听施翎胡搅蛮缠,气红了脸:“施大哥只混缠,不与你说了。”

施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小人家小气得很,说不过我还生气。”他说着伸手就揪了下沈计的鼻子。

沈计气得立起身也要揪施翎的鼻子,施翎哪会让他得手,鹞子般翻上了屋顶。沈拓一进家门就见施翎与沈计一个上一个下在那互作鬼脸,怒道:“阿翎下来,刚翻过的瓦片,又要让你踩掉。”

施翎一笑,跳下来道:“哥哥怎么两手空空的?不是说要帮嫂嫂备好菜蔬的吗?”

“今日事忙不得空,先头让阿甲帮忙送了过去,我是特回家中接你们同去的。”沈拓又见二人一身的新,如临大敌般,道,“不过是去亲戚家过节……”

施翎抱胸嘲道:“也不知是谁,定了亲连丈人家的院门都不敢敲。”不等沈拓说话,兴奋地搓搓手,“我是从来没去过亲戚家的,很是新鲜。”

沈拓被揭了底,无奈得任凭施翎聒噪,带了二人出门。

沈拓的手下阿甲送了两篮子的菜蔬到何家,何秀才给了几文钱,道:“有劳这位差人,天气热,买碗梨浆解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