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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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么是废子么?澜海是,陶致是,如今命丧边线的所有人都是。净霖,若是你废了,便无用了,九天门不留无用之人。”

桌椅猛地被撞开,净霖拽扯着黎嵘的衣襟,将人掼在地上,一拳砸得他口鼻渗血。茶盏茶壶登时砸碎,黎嵘摔在碎片里。

“你早就明白了。”净霖嘶声力竭,“你看着澜海死、你看着陶致错,你看着千千万万的好儿郎一个个送上边线!你怎么能忍受的了?你怎么能忍受的了!”

“你想我奋起责备,想我如你一般刚硬不屈。”黎嵘偏头吐血,低声说,“你以为这就是卫道?你明不明白,昨夜跪下去的千百人,如果我不罚,他们今晨就要派去边线!你为你心以为的大义而挺身,你风光了,死的人却永远不是你!父亲不会杀你,但是他能拿别人开刀。你能保一条命,你能保千万条命吗?边线不收,我便没有如今的门内三千甲!我不忍陶致,便没有如今的生杀予夺之权!刚硬一时便是正道,忍辱负重就是无能?!”

两个人撞翻木椅,黎嵘咳声。碎瓷片铺了一地,随着击打碾成了渣粉。一室之内尽是狼藉,黎嵘反手拖了净霖的衣领,扯到不远处。

“你何时能长大?你抱守的道义一文不值!除了盛名加负,你还有什么?你拿什么查!九天门一立数百年,这里边的水浑得连鱼都摸不到!你此刻无所顾忌地挖下去,只会让人死得更快!你这个愚小子!”黎嵘扯着他,痛骂道,“你何时能明白我的苦心!我叫你不要再查了!”

净霖背上渗血,他猛地推开黎嵘,狠狠擦拭着唇间被打出血的地方,他说:“我的道义一文不值,你的便值几两?父亲做错了事,你我便是为虎作伥!”

“你要杀了他么?”黎嵘牙齿缝里挤着字,“你能么?父亲已入大成,除非时机正好,否则谁也动不了他!”

净霖躬身啐血,他喘息未定,忽地问:“你是不是知道血海是谁?”

“我不知道。” 黎嵘迅速说,“但是南下聚集孩童已经有数年之久,我在——”

空中倏地震动一瞬,院中的枝丫被风惊动,簌簌地摇晃起来。他二人即刻对视一眼,接着黎嵘翻身而起,斥道:“我打你是为你好!目无尊长,连父亲你也敢顶撞!我打你不该吗!”

净霖额上冒着冷汗,他挨了一夜鞭刑,又受了一夜雨淋,此刻面色不作假。他撑着身后靠向床沿,气息已平,只拿眼冷冷地看着黎嵘。

黎嵘寒气凛冽,居高临下地责骂着。院里脚步声一响,云生叩了门,看清里边之后,即刻头疼道:“亲兄弟,怎么又动了手!父亲那头传唤黎嵘,赶紧去。”

黎嵘踢开碎瓷,挽了袖,试探道:“这会儿唤我做什么?你漏个口风。”

“北边苍帝行动了。”云生说,“万妖出墙!据弟子回报,连东南两线都被围堵了。他沿着血海一线,不知要干什么。但动作极大,恐怕要生变!”

“苍帝。”黎嵘余光掠过净霖,却没继续说下去。

净霖闻言心下一动,起身披外衫。云生却略跨一步,说:“你不能踏出院门,黎嵘去就行了。”

净霖穿外衫的动作一缓,他说:“嗯。”

黎嵘便与云生一并去了。净霖站在室内看着他二人离开,约摸半个时辰,突然扯开衣衫,将伤药全部倒在背上,极快的包缠完毕,再套上了干净的白袍。

黎嵘不及换衣,直接去了九天君的院内。他到时剩余兄弟已经站齐,九天君正喂着只鸟,背着声说:“那孽障犯了错,还敢给你甩脸子看!擦擦手,成什么样子。”

黎嵘接了一侧递来的帕,红肿着眼勉强一笑,说:“净霖年纪尚小,不明白许多事情。父亲这般也是为他好,拘他两日,叫他冷静冷静,便能明白了。”

九天君说:“只怕他心里不服气。陶致做了错事,有什么打紧?该罚的一律跑不了,难道我便是那样黑白颠倒的人吗?昨夜恼的是陶致不争气,做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还恼他擅自杀人,如今门内规矩已成,各个都如他一般自作主张,迟早要乱作一团!”

“父亲圣明。”黎嵘应和。

“北边向来是妖怪盘踞之处,这事儿卡在我心头许多年了。原本为了天下生机,我们一直力求盟誓,对苍帝礼让三分。”九天君缓慢地剥着瓜子壳,再耐心地喂给鸟儿,说,“可是你最知道,那苍帝是什么混账东西!占着万里田地不肯出让,任凭无数百姓饿死墙下,屡次三番夺我九天门的城镇。我们一忍再忍,昨夜听闻北边倾巢而出,怕是筹谋什么大事。今日招你前来,便是为了差你前去。”

“血海压境,他在这个关头也不敢逆天而行。”黎嵘稍作思索,露出苦笑,“况且苍帝此人虽然狂妄,却绝非无所凭依。我当下才临臻境门槛,只怕……”

“你一个人不行。”九天君回首,笑似非笑,“带着你的门内三千甲不就成了。群狗还咬不死一头狼?他谋着大事,只怕会左支右绌,正是时机啊。”

黎嵘一滞,他的眼皮无法遏止地跳了跳,硬是撑着面色不改。

“你们且出去。”九天君说,“我与你们大哥细谈一谈。”

两侧人鱼贯而出,室内仅剩他父子二人。

九天君负起手,绕着黎嵘踱了几步,说:“苍帝狡诈难缠,连真佛也难以匹敌。这是我的心头大患,你最知我心思,自然明白此行的含义。”

黎嵘说:“我……”

“净霖是我的爱子。”九天君突地话锋一转,“自他入门起,我便躬亲教导。数年磨砺,耗尽心血,方才铸出这把天地第一剑。你生性宽厚,但我却叫你走修罗道,你明白为何吗?”

黎嵘鬓边无声地滑着汗,他顶着大成之境的威压缓声说:“因为我不喜杀生。”

九天君莫名笑起来,他拍着黎嵘的肩,每一下似乎都带着意味。

“不对。”九天君说,“我让你走修罗道,是因为你心性坚韧。你看似宽厚,实则刚硬,走这条道,既不会疯乱心志,也不会肆意放纵,与净霖有相似之处,只是少了他那样的本相而已。况且你比之净霖,更加通透,知忍耐,明事理……还重情义。”

黎嵘唇角微动,说:“不敢……”

“净霖不懂事。”九天君说,“他不明白我的苦心。我并非让他真的断情绝欲,我怎会如此?当父亲的,只想他好罢了。然而过去我拘得太紧,倒使得他不明白情字的难缠。那苍帝是什么好东西?为着他坏了修为,你这个当哥哥的,也能看的下去。”

黎嵘轰地汗毛炸开,他艰难地看向九天君。

九天君面露难色,说:“陶致混账,在院里的药堂弄些下三滥的东西。我原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他还会弄到净霖身上去,可见他确实是个畜生!好在如今畜生已除,净霖还有回转之机。你手里的三千甲操练了有些时间,一直未曾拿出去过,不如趁此机会,搏个开门红。”

黎嵘觉得自己不能喘息,可是他手掌在抖。他用尽此生的耐力,缓缓地对九天君露出坚定之色,说:“儿子明白了。”

“此行必杀。”九天君看着他,“为了苍生,望君拼力而行!所谓邪不压正,你且去了北边,便明白杀他不难。他这个关头要竭尽全力对付的另有其人,破狰穿万物,他弱点已暴露无疑,你把握时机。”

黎嵘喉间滑动,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应的声,只是在退下之时,听得九天君嘱咐。

“黎嵘,定要剐了他的鳞,抽了他的筋,让他生世入不得轮回。”

九天君逗着鸟,笑了几声。

“为父待你凯旋。”

第99章 苍帝

北方大水已退,高墙拔地而起,屹立于天地之间。苍际鹰鸟皆藏,浓云乌压压地沉出瀚海奔腾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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