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第60章
六爻盾前的试探,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紫府君对她还是冷眉冷眼的,不过这人的一团火热全在肚子里,看着人淡如水,其实尝一尝,那水何尝是水,分明是烈酒啊。
他没有说过,自己从何时起开始喜欢她,但崖儿觉得应当也是一见钟情。毕竟她的大腿长得很好看,先爱上腿再爱上人,没什么毛病。
想起他来,心里一半是甜的,一半却火急火燎。仙的世界她不理解,原先她以为总有宽大的机会,没想到动辄必要以命相抵。其实她肉体凡胎,死了也没什么,如果因为一条小命毁了他的元功,那这抵偿未免过头了。
有两人向她走来,边走边议论:“听说清静宗的宗主有破阵法,选在明日午时开坛。”
“为什么是午时?大热的天,要热死人吗?”
“午时是至阳之时,天地间阳气大盛。你道为什么开刀问斩全在午时三刻?就是要叫人犯连鬼都没得做,是不是够狠?”一个笑道,“波月楼里聚集了一帮牛鬼蛇神,这阵法肯定是个邪阵,选在至阳的时候破阵,对我们正道大大有益。”
崖儿扶了扶斗笠,微微侧过身。暗道这帮人真是瞎了狗眼,这样瑞气千条的阵法都当做邪阵,大概他们眼里只有黄金是最正派的吧!
“嗳,明日不知哪家拔得头筹?”他们一边说,一边从她身后漫步而过,“昨晚梨花宫和烈火堡的人也来了,参与的门派越来越多,将来就是找到孤山,也是僧多粥少。”
“凭什么咱们累死累活,他们一来就坐收渔翁之利……”
声音渐渐远去,转过一处拐角,不见了踪迹。
崖儿叹了口气,这吃人的世道,没有一个门派是干净的。如今波月楼就是砧板上的肉,个个都想来分一杯羹。鱼鳞图落进了厉无咎手里,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放出风声去。这些武林正道就像一架庞大的机器,挥剑直指众帝之台只需须臾。如果能挑起他们内斗,那就给了波月楼喘息的机会,接下来可以将他们逐个击破,直至全部歼灭。
她悄然从望江楼退了下来,想回波月楼不容易,只好暂且屈居在城廓边的小屋。等到夜里驱动撞羽朝颜,让他们去阵法上空对战,如果楼里有人看见,自然就知道她回来了。
那厢的波月楼,确实因为和楼主断了联系,陷入一片愁云惨雾。
人都还安全,但一直被困也不是办法。群龙无首,实在难熬,厅堂里没了细乐和宾客,偌大的舞台上,有人坐着,有人站立。彼此相顾无言,只有几个新罗婢掐着时辰给众人送饭菜,到了一人面前,便唤一声门主或护法。
每到这个时候,胡不言最不高兴,每个人都有名号,只有他,至多一声胡公子,分明差别待遇。
今天这个长相文细的婢女又来了,长眉下一双小眼,抬都没抬一下,”胡公子,请用饭。“
胡不言咳嗽一声,“下次叫我胡门主。”
新罗婢终于抬起眼来,讶然望着他。
“瞧我干嘛?”他没好气地说,“等楼主回来,我要申请立个新门类,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千里一瞬门。”
几个护法转头呸他,“你何德何能!”
本来就是,他们四个出生入死,也不过是护法。他一只坐骑居然想自立门派,想得倒美!
胡不言白眼乱翻,“因为只有我,能时时刻刻陪在楼主身边,只要她想出门,就一定会想到我。”说着低头看碗里的烧鸡,忽然悲从中来,无限忧伤地说,“可是紧要关头我却没有陪在她身边,不知她当时有多无助,有多失望……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
魑魅嘁了一声,“你本来就不是人,而且你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你留在那里,只有拖楼主的后腿,把你支走了,楼主肯定大呼谢天谢地。”反正想起那天的情景,这只狐狸举着刀跑到东又跑到西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窝火。他的速度很快,想起来就移动一下,以至于他老觉得眼尾有东西横扫过去。次数多了,竟让他想当然,后来险些被敌人砍中,要不是魍魉的剑够快,他的半条胳膊都没了。
胡不言对没有空间发展感情的人,一向缺乏耐心,他龇牙咧嘴看着魑魅,“你这是在指责本门主吗?我奉楼主之命带我家苏画先撤,难道你想让我抗命?倒是你,你和你那个对眼,怎么保护楼主的?”
魍魉拍案而起,“你说谁是对眼?”
魍魉的脾气暴躁,闹得不好就要起内讧。魑魅忙拦阻,无聊的时候斗斗嘴可以解闷,打起来就不妙了。便道:“我们保护楼主到最后,已经尽了我们所能。后来有人相救,我等自然要功成身退。”
说起那个救人的,原来楼主的那一位居然是这样来头。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到现在都没公开,但不妨碍大家心领神会。
这回胡不言倒没那么不忿了,人得知足,楼主名花有主了,但苏画还在。这次他带着受伤的苏画逃命,途中也有患难与共的水乳交融。至少现在苏门主对他不那么疾言厉色了,所以他急于弄个名头,好配得上身为门主的苏画。
千里一瞬门,多么绘声绘色,多么恰如其分,胡不言觉得很合适。但那些护法对他嗤之以鼻,敢说不是嫉妒他,乃至排挤他?
临空的走廊上走过一群人,缁衣翩翩,眉目森然,是大司命领着他的徒子徒孙们。半道上停下来,向下喊话:“这两日你家楼主该回来了,诸位多加留意。”
楼下门众站了起来,唯有苏画凉凉调开了视线。胡不言心头暗喜,看苏画的态度,对那人是完全丧失兴趣了。
大司命说罢,目光不由自主扫向华服的女人。她却是目中无人的样子,站起身吩咐明王:“派几个人仔细留意,现在杀手弥城,外面太危险。尽快发现,尽快接应。”说罢抿了抿头,“你们聊着吧,我进去小憩,回头来换你们的班。”
她迈着袅娜的步子,款款回房去了,大司命收回视线,走向了画廊的另一头。
魑魅眨着眼睛看魍魉,明王和阿傍不明所以,“他们这阵子生死对头一样,无论如何,紫府的人替我们设了阵法……”
魑魅说你不懂,“有些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等你爱上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胡不言趁机又插嘴,“你们四大护法有什么讲究没有?魑魅魍魉是一对,要不然明王和阿傍也凑一对算了。我看你们俩挺相配的,就是名号差点意思。阿傍不就是牛头吗,要不明王改叫马面吧,或者叫阎王……”结果话还没说完,被怒起的两大护法追得窜出了大堂。
他们是自己人,他终究是个外人,胡不言坐在台阶上腹诽。举头仰望,苍穹隔着一层金色的芒,不时飘来巨大的符字,看上去颇有诗意。忽然一道紫色的光划过,流星么?胡不言托着大脸呆望,然后又来了一道青蓝色的,两道光聚到一起,开始在阵法上方做出一些拼杀的招式来。
干啥?练本事练到这里来了?胡不言嗤笑了一声。等等……脑子里忽然炸开了,蹦起来对着空中大喊:“撞羽朝颜,是不是你们?”
那两柄剑快速旋转,转得陀螺一样,这就表示他说对了。
胡不言的喊声引出了楼里的人,众人一阵雀跃,“楼主回来了!”
这时的胡不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一头扎出结界,跟随剑灵的指示跑向城廓边上的小屋。小屋里的人正坐在桌前喝茶,他砰地撞开了门,又惊又喜地喊了声“老板”。崖儿向他颔首,他定眼看她,发现她精神虽好,但瘦了很多。他哗然,“你是不是怀孕了?”
崖儿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猛地喷了出来。抚胸大咳,咳了半晌道:“我要是真怀孕了,这么咳法,孩子都咳出来了。你一见面没别的话,就关心这个?”
胡不言说是啊,“你和紫府君在一起二十几天,怎么说都该有了。仙根生得快,只要怀上就能把出脉。”
崖儿摇摇头,“没有。”他连鱼鳞图都没带走,怎么会给她孩子。这个人,大约决定永生永世不和她相见了。
胡不言不知道内情,大喇喇地调侃:“我就说吧,人不能向道太久,也不能长时间打坐,对男人不好……”忽然意识到言多必失,担心被紫府君收进万妖卷里,忙顿下来四下观望,“那个……仙君人呢?我该给他老人家请个安……”
崖儿还是摇头,不愿多言,起身问:“大司命人还在吗?”
胡不言说在,“大约是在等他家仙君吧,天天顶着一张牌位脸,看着真瘆人。”
她说走,“快回波月楼,我有急事找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