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2 / 2)
贺听风腾然上前,几乎是抖着手将慎楼从其他人手中接过。
他徒弟很怕疼的,他一直都知道。
被雷电贯穿所形成的伤势,着实要比平常的伤疼痛更多,如若不然,慎楼的状况也不可能糟糕至此。
贺听风偏头揩去热泪,随即以手心推送温热灵力,缓缓替人治疗起来。旁边的百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冒失,惊扰两位仙人。
而方才那些推卸责任的,大多则死在了这场风暴中,再无可能聒噪。
风暴由来已久,百姓苦不堪言,但偏偏无人敢抗争,只能长年累月经受折磨。但他们心中从来没有逃跑的念头,因为别处于他们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与其耗费时间财力,不如永世扎根在此。
关键再于他们没钱,就算有,也买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边境秉承着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换方式,多年不变。
长久以来,青壮年死的死,逃的逃,留下那么零星几个人,靠着抢掠过路行商为生。他们大多麻木不仁,却坚定地认为风暴是上天赐给自己这个罪人的惩处,于是从来都不敢抗争。
随着治疗推进,慎楼肩处的伤口逐渐愈合,悠悠转醒,一眼便坠入贺听风担心的眼眸里。明明全身上下有着钻心刺骨的疼痛,他还是咧开嘴角,好像准备笑,又莫名有些委屈:师尊,我好疼
话音未落,贺听风就将他拢入怀中。
慎楼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展现,就先听到了贺听风压抑的哭声。他顿时慌神,原本想嬉皮笑脸一番让师尊不要担心,反倒做了无用功。
仙君很少哭得这般放肆,泪水泄洪似的迅速在慎楼肩头晕染开来,冰凉一片。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像失去董宜修那样失去慎楼。
师尊?慎楼感受到师尊的不对劲,顿觉手忙脚乱,作势挣扎起身,却被贺听风轻松按住,不禁连声宽慰,徒儿不痛,刚刚是逗您的。
仙君置若罔闻,稍稍偏过头,眨去了眼睑的泪滴,只是眼睫之上仍旧残留几颗,晶莹透玉。
请问,此处有客舍吗?他薄唇轻启,根本不搭理慎楼的暗示,只是朝向身旁的农夫开口。
那农夫突然被仙君问话,霎时有些手忙脚乱,将手心冷汗在身上擦拭一二,连忙恭维着:有,有,仙君您请跟我来。
风暴将四处房梁吹得东倒西歪,哪怕原本装横牢固,都经不住这般吹拂。但毕竟他们在边境生活多年,若是没有御风之策,恐怕早就死死伤伤,所剩无几。
于是大家伙私下沟通,构筑了一幢铁屋,风暴来临时,所有人都可以躲进去避灾。但因为经费不足,他们只能筑建一处,自家的却无法顾及。等到风暴过去,再重拾砖瓦,修葺被风吹倒的房屋。
铁屋从表面看上去朴实无华,内里却别有一番洞天。大概是为了抵御苦寒,当地人大多将自己仅有的棉絮床被堆积在此,有约莫三四层楼高,内里之大,几乎容得下边境所有人。
贺听风两人一进入,农夫就自发将顶楼最好的房间留给他们,心中有愧,也不敢再打扰,于是悄悄关上房门退下。
好奇的人不在少数,但更多的,则还没有从方才那场激烈的战斗中清醒过来。千百年来四季轮转,从没有人可以救赎他们,只重复一次又一次的侵害。
现在突然有天神降临,将困扰百姓多年的灾害击退,一时间,所有人都只觉得浑浑噩噩,仿若美梦降临。
风暴已过,他们便立时打包收拾好被褥,离开铁屋,转头去修葺自己的家。
不光是仙君在内他们不敢叨扰,其次是百姓们吃惯了苦,也习惯了这样奔波劳碌的生活。
风暴击垮房屋,却击垮不了人心。除却少数曾在仙君抵御风暴时埋怨过的人,他们多数死在了刚才的祸乱中,剩下的,即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房门吱呀一声,彻底闭紧,慎楼下意识转头,眉头紧蹙。然而,贺听风却连头也没回,直接伸出手去,于半空画好一个符咒。
只见符咒腾然升空,逐渐变大,最后化作一个看似薄弱实则坚硬的屏障,以防备任何生物的侵扰。
现如今,仙君已然不想管其他。慎楼听见那些人诋毁师尊会暴怒,于贺听风而言,再多的责怪毕竟只是言论,其实都不痛不痒。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自讨没趣,便任由那些人自己折腾罢了。
整个过程中,慎楼只是睁眼看着师尊动作,舍不得眨眼。眼瞳中的红色尚未褪去,于是更加显得妖冶,分不清主人到底有没有被心魔掌控。
贺听风手指握了握,似乎还在习惯灵力恢复的身体,他失去武功的日子并不太长,却如隔三秋,现在重新获得,反倒有些不习惯。
检查完之后,手心再度覆上冰蓝色的光芒,隔着空气朝向慎楼全身输入。其实慎楼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但他仍旧没有阻止贺听风,心安理得地享受治疗。
被仙君落下的光晕也紧随其后,恰好在屏障完全升起前挤入其中。它们灵智未开,尚且有些懵懂,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只能在房间内游荡。
明明只要其收纳,那两千三百万功德便积攒足够,贺听风即将实现自己的心愿。此时他却像是无所谓似的,只有在光晕贸然闯入顶楼后方才一挥手,以风力将其直接吹下阁楼。
疼痛来袭,光晕们这才你推我搡,互相撞击着逃跑,再也不敢靠近顶楼。
讨厌的东西走后,贺听风面上终于褪下冰冷,只撤下左手,右手仍旧在源源不断地为徒弟输送灵力。
师徒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慎楼目不转睛地看着贺听风,对方面容冷硬,下唇紧咬,好似还没有从方才的心慌中抽离,他忽然抬起头,轻轻在师尊唇上夺去一吻。
仅仅只是一瞬,随即堂而皇之地向后仰躺,还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
慎楼红眸中的稚嫩灼烧了贺听风的眼睛,让他胸中盛满爱意,单手覆上慎楼的胸膛,与人交换了一个细密的吻。
一吻作毕,慎楼微微喘息道:师尊,够了,我的伤已经好了。
贺听风却不打算放过他,似乎要准备通过自己的灵力,彻底洗净慎楼的经脉。虽然他努力半晌,依旧是无用功。
慎楼的手指触上了师尊的银发,即使他没打算告诉贺听风自己很喜欢,却能通过动作毫无保留展现出来。手指穿梭在发丝之间,显得那只手更加冷白。
随即他整只手就被人抓住,与人十指相扣,陷进床榻中。
仙君收回灵力,单手托举徒弟的后脑后仰,过程中不小心弄散了慎楼的发带,青丝垂落下来,于床榻之间散落成片。贺听风完全没有犹豫,直接低垂下头,将发带衔在嘴里。
玄色发带在鲜红的薄唇上印染,衬得贺听风的脸色实在太白,也太勾人。慎楼呼吸一顿,只觉胸口被炽热包裹,几乎想都没想,直接抬头,从师尊的嘴中咬过原本属于自己的发带。
他将贺听风的手指扣紧,另只手则置于对方后背,不轻不重地拍着。
刚刚吐掉口中发带,贺听风的唇就追寻而来,亲吻在他的鼻尖,轻轻嗟了一口,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啾。
两人都因此被逗笑,慎楼将师尊按在自己怀里,大逆不道地把玩起贺听风的银发,还凑近对方的耳朵调侃:师尊吻技了得。
下一秒,便觉得紧扣住的手背被轻轻摩擦了下,贺听风有些刻意地别开眼睛。但通红的耳根、颤动的眼睫,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仙君突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一场梦。
别再装睡了,现如今,你应当已得知慎楼心魔的真实原因。也能看出,近来他的情况越发严重,长久下去,最终很可能被心魔彻底取代,你若当真不想他死,如需必要,或许应该献出自己。
那是裴颂给他托的梦,当时的贺听风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之后,才突然如梦初醒。
根本就没有什么问情沙,也没有什么镜月玉,能拯救慎楼的,只有他自己。
贺听风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徒弟,分明承受着来自天道的伤痕,也许五脏六腑都曾经破损,却为了讨他欢心,心甘情愿地扬起笑脸,说自己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当初天雷灌顶之时,仙君都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全身经脉被打碎,那种疼痛复又重组,来回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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