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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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让她的一生陷入灾难的圣旨解除了,旬氏的嘴角突然弯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她在闺中接到赐婚时的情景,就像天塌下来一般。彼时钟涵已经跟在旬大儒身旁好几年,旬氏也曾想过父亲是不是有意在他的徒弟中为她择一嘉婿,可惜圣旨赐婚,她无力抗拒。又有宁远侯府的陌生世子在外风评极差,父亲气病在床,为着不让父亲担心,她只得柔顺答应了下来。

温含章默默地将手中一方帕子递了过去。旬氏似乎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犹如秋水一般的眸底便荡起了层层碎影,一颗如珍珠般剔透的泪珠顿时从睫毛上滚落下来。

温含章忍住了心中的怜惜,继续道:“虽然没了圣旨,可旬姐姐想过和离之后的去处吗?”旬大儒先前不愿表态,现下应该也不会把旬氏接回去的。

旬氏一笑:“女子的归宿不是娘家就是夫家,否则就是寺庙道观受戒出家。我哪里还有什么好去处。”旬氏先前最好的想法,不过是能够与钟泽和离,然后用嫁妆捐赠一处女道观,聊度余生罢了。

她与温含章说了一说,温含章心中叹息。果然被姑祖奶奶猜到了。

温贵太妃历经世事,当时听温含章说完旬氏的故事后,便与她道:“旬氏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温贵太妃活到这个份上了,见过的事情不知凡几。旬氏夫家获罪落魄,娘家又不愿为她撑腰,纵使能成功脱身,以后也只有遁入空门一途了。否则一个年轻女子在这世上,无有托庇之处,身上又有银钱,最容易被坏人觊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着温贵太妃说的,温含章叹了一声,对着说完话面上便浮起一层淡淡惆怅的旬氏道:“不知旬姐姐有无意思进宫当女官?”

旬氏面上出现一些诧异,温含章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这是温贵太妃提出来的。”

温含章简单与旬氏说了说温贵太妃的想法。如今温含章日子好过,温贵太妃对遇到窘境的旬氏也不吝于展示善意,权当为温含章积福积德。旬氏这般,若是能进宫呆个几年,以后再由温贵太妃为她操持婚事,名声上就会好听许多。

旬氏没想到温含章居然会为她提出这么一个好去处。她心中突然酸楚莫名。就连她父亲都没有如此为她着想过,偏偏是以往极少交集的温贵太妃与温含章,为她操心最多。

温含章对着旬氏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有些不适应,她想了想,道:“旬姐姐若是愿意,等会儿就别回去了。”

温贵太妃既然想做好人好事,便会帮到底。她已经与温含章说过,若是旬氏不想等到和离后再搬离夫家,可以随时进宫住着,那位老奶奶头发花白,面上一片和煦地笑道,反正慈安宫中只住着一个孤老婆子,有个人进来陪着也没那么寂寞。

温含章想着上回见到时感觉老了许多的姑祖奶奶,心中也起了一股酸涩。若不是因着皇帝忌讳,她必定要多陪陪姑祖奶奶。

出乎温含章意料的,旬氏并没有答应立时进宫。听着旬氏坚持要等到取消赐婚的旨意发下来后再名正言顺进宫,温含章有些不解。

旬氏苦笑道:“我知道含章妹妹不明白,但……”她方才是偷跑出来的,家中无人知道,若是一跑就跑进了宫,她怕对温贵太妃的名声有些妨碍。

温贵太妃愿意收留她,旬氏便不能给她惹麻烦。

旬氏略略说了她的顾忌,温含章想了想,让人把夏凉叫过来,又对旬氏道:“我这丫鬟身上有些功夫,不如你把她带回去。”方才旬氏身上的青紫,实在让人触目惊心。若是钟泽再找她的麻烦,温含章怕旬氏都活不到入宫那一日。

旬氏没有推辞温含章的好意。看着夏凉跟着旬氏回去,温含章才松了一口气。与旬氏坐了这么许久,再站起来时已是夕阳西下,温含章看着天空中如火焰一般的嫣红景象,突然觉得,二房从今日起就要翻天了。

旬氏带了夏凉回去,她今日的行踪便瞒不住了。二房现下对他们恨之入骨,若是知道旬氏与他们有联系,一定会连着旬氏也恨上了。

第135章 脱身

八月初十搬府,再过五日便是中秋, 温含章抽空处理了旬氏的事情后, 便一直备着各处的中秋礼,另有府中过中秋也需要张罗起来, 临到中秋前一日她才听回府的夏凉说了旬氏之事的后续。

夏凉一向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丫鬟,这一回对着温含章话却忒多。

温含章只听了一会儿,便让人把钟凉笙也一块叫了过来,实在是因着这件事十分有教育意义。

她喝了一口茶水,听着夏凉用一种十分不可思议道:“夫人您不知道, 那日旬少奶奶一回去, 钟大爷便喝得醉醺醺地上前找事,我护着旬少奶奶摆脱了钟大爷后,钟大爷晚上还不消停——”

夏凉想着那一日进房后看到的事情, 气愤道:“旬少奶奶那么娇弱的一个人,钟大爷打了一巴掌还不够,还骑在她身上掐她的脖子!”不好听地说一句, 钟泽连杯中酒喝的都是旬氏的嫁妆钱,他哪有脸对着旬氏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纵使钟泽酒醒之后对着旬氏也是痛哭认错,但先前打骂妻子之事,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

先前温含章让夏凉跟在旬氏身边时, 便叮嘱过她时时不能离了旬氏。只是钟泽与旬氏总归是夫妻,夏凉还是个姑娘家, 那一夜犹豫了一下没跟进去,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旬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夏凉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是奇耻大辱。

钟凉笙叹道:“大哥先前并不是这样的人。”毕竟是自己求来的妻子,钟泽在新婚之时,看待旬氏就像看着一块稀世珍宝一般,妻子不过略蹙了眉头钟泽都要担心上好一阵子。

温含章没有见过钟泽对旬氏爱重有加的模样,并没有钟凉笙那样的感叹。她呼了一口气,道:“旬姐姐总算脱身了。”

夏凉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昨日圣旨一发,钟氏的几个族老便上门了。夏凉磕磕绊绊地与温含章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那一日是这样的:颁旨太监走后,二房便炸了锅。钟泽气得青筋勃发,神色阴沉,他没想到父亲不过刚刚逝去,皇上就在二房身上再补一刀子。阖家现在有能力有动机办出此事的,唯有旬氏。更别说旬氏前几日回来时身旁还带了一个侯府的丫鬟。那一身鲜艳的制式服饰,钟泽一看便知道是二房夫妇的心腹下人。

钟泽还没来得及质问旬氏,族老们便上门棒打落水狗了。因着钟晏先前做过的事情,大族老对落井下石之事十分感兴趣,更别说还有温含章的请托。

大族老气焰嚣张地拿出一张放妻书,让钟泽在上头签字。被人强压着与妻子和离,是哪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钟泽也是如此。看着儿子被人逼迫到这般境地,宁氏便站了出来。

宁氏做了二十多年的侯夫人,对京中大家姑娘们的秉性很有些了解的,她先是端正着态度道,旬氏既然过不下去要和离,他们家也不会强留。

温含章听着夏凉这么说,不由得点了点头,夏凉看着她这样,急道:“夫人您别觉得她是个好人,后面还有呢!”

温含章笑:“你慢慢说。”夏凉以前只会默默做事,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还是第一回 。温含章瞧着有趣,让人把春暖秋思冬藏几个都叫了过来。

夏凉见着姐妹们都淡笑着看她,压下羞涩,大红着脸道:“宁二太太出来后,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没想到宁氏话风一转,却是道旬氏要走可以,但是家中现在未过热孝,她希望旬氏能待到公爹热孝期满再谈和离之事,到时候她必定让人把她送回娘家。

宁氏这句话,说的在情在理,许多人听了都是默默点头。

但旬氏却执意不肯,她很清楚,若是今日不能与钟泽顺利和离,众人走后她又要活在地狱之中。旬氏很聪明地借着皇上那一道取消赐婚的旨意说事,道是皇上与钟氏族老都觉得这桩婚事理应作废,家规大不过国法,她想不出有这桩婚事任何继续的理由。

宁氏听儿媳说起圣旨,生怕周围的邻居想起钟晏之事。

旬氏这般出挑,她先前就担心家世败落的二房留不住儿媳。但旬氏的娘家三年来一直不闻不问,她又陪着二房守足了老太太的孝期,与他们一起送走了钟晏,看着十分安分守己,宁氏才放下了心。可惜宁氏没想到,纵使娘家无人撑腰,旬氏心里还是存着和离的念头,且她还找到了二房的敌人帮忙。

钟泽再不好,也是她唯一的儿子。

如今旬氏执意要与他们撕破脸,宁氏眼见着母子两人势单力薄,她又说不出任何有见地的话,突然就发挥出乡野村女的固有本事,在众人面前寻死觅活,说旬氏没有良心,枉费了旬大儒的教养,居然在这时候要抛弃夫家。

因着她这般闹腾,外头围观百姓众多。

当时夏凉陪在旬氏身边真是瞠目结舌。旬氏也是愣了好一会儿,她从没有想过宁氏会如此作态。宁氏以往在儿子儿媳面前虽有些粗鄙之处,但从来没有这般泼辣蛮横过,她大着嗓门,就像要把旬氏的罪状全都公诸于众一般大吵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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