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1 / 2)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别让师尊看轻了他。
他收拾好心情,翌日一大早便来到师尊的寝殿。
却在门外顿住了,他远远地便看见一袭藏青色清玄殿服制的身影在师尊的榻前忙碌着,只见贺兰宣动作轻盈地搀扶起那个白衫人影,又为其穿好外衫。
一切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好像已经重复了千百回。
而师尊的脸上也并未流露出半分不快,要知道,就在一年前,师尊还只习惯他的照顾。
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牙关早已咬紧了。
他很想前去,却又十分不愿与那贺兰宣同处一室,就这么停在了门外,直到听见白景轩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杵在那做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踟蹰着走近了。
贺兰宣冲他一笑,蔺师兄来了。
谁是你师兄?他心中嗤了一句,但还是抑下怒意与其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两句。
贺兰宣转头出门打水,他终于得了空能与师尊独处,这才安下心来,眉眼重新扬起一抹笑意。
师尊,弟子许久未给您梳发了。说着扶师尊在镜前坐下,又取出玉梳,动作轻柔地打理那如瀑般的青丝。
白景轩透过镜子看身后的徒弟一眼,突然发问道:闭关一年,修为恢复得如何了?这是试探,他想知道为什么徒弟会陷入神光意守的状态,入定至此,功力不可能一点进展都没有。
玉梳停在了半空,蔺宇阳顿了一下,答道:尚可。
这回答模棱两可,白景轩明显地一挑眉梢,还想追问一句,却听徒弟反问道:师尊以为弟子该恢复修为么?
这分明是话里有话,他微愣,又见那玉梳被放回了镜前妆台上。
师尊,希望弟子恢复吗?蔺宇阳说着微微俯身,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继续追问道:您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一幅俊脸贴得很近,白景轩微微后仰,对方似乎又长高了些,俯身时竟带着隐隐的压迫感。他清晰地看见那双漆黑深邃的瞳仁里写满了疑惑与心寒。
他心头竟泛起了一丝愧疚。
转念却想:荒唐!他有什么可愧疚的?
他恼羞成怒,低声嗔道:放肆!
此时贺兰宣端着一盆净水近前,发出一声哎呀,忙放下了铜盆,一把拉过蔺宇阳道:蔺师兄怎么又惹师尊生气了?
却见蔺宇阳冷眼瞥他,目光凌冽如冬日寒冰。
他讪笑了一下,蔺师兄怎得这样倔强,面对师尊有什么不能服软的?
此时白景轩赌气地起身,为师何须向你解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是为你好。
蔺宇阳迟滞了一下,低声道:是。
贺兰宣此时从水中挽起一方汗巾递给白景轩,师尊别动怒,我想蔺师兄一定不是有意的。
白景轩取过汗巾擦拭面部后又扔回水中,随后拂袖而去,一系列动作分明是带着不满。
贺兰宣冲蔺宇阳轻笑了一下,正欲尾随师尊离去,却被后者喊住了。
等等。
他顿住了脚步,眼底闪过一丝弧光,堆起笑脸转身道:师兄有何事?
师尊的帕子,为何在你手里?蔺宇阳直截了当,以审视的眼神问道。
贺兰宣轻笑了一下,我见这帕子绣纹别致,便壮着胆子跟师尊讨要,没想到他老人家爽快地给我了,当时还令我有些受宠若惊呢。
说着还掏出绣帕嗅了一下,唇角含笑道:熏香也别致。
他一面说,一面抬眸瞥向蔺宇阳,见对方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于是眼神微动,添油加醋道:蔺师兄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吧。
不必!蔺宇阳压低了声音,头也不回地与对方擦肩而过。
留下贺兰宣在殿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一抹笑容。
连日来,蔺宇阳试图如往常一般与师尊相处,却总是被贺兰宣横插一杠。
照顾师尊起居的事宜几乎全都被其接手了,有了更多时间练功读经,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日,他准备了许多师尊爱吃的菜肴,想着许久没有下厨,绝不能生疏了,最重要的是,他担心师尊吃惯了贺兰宣的手艺,把他的抛诸脑后。
他满心欢喜地布了一桌,又把白景轩请来,不曾想那贺兰宣竟寸步不离,他心觉碍眼,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打发此人,只能一面不满,一面为师尊布菜。
岂料白景轩一句话令他顿时僵住了。
这些琐事,让阿宣做就好了,你只需安心修行即可。
银筷停在半空。阿宣?
平日师尊喊他都是连名带姓,对贺兰宣竟然这样亲昵?
而且,什么叫他安心修行即可?难道师尊当真不需要他了吗?
此时贺兰宣轻巧地接过筷子,笑道:让我来吧。
他一瞥面色僵硬的蔺宇阳,一边动作娴熟地布菜,一边道:在御虚宫时,家师便唤我阿宣,师尊为显宾至如归,便也随家师的称呼了。
是吗。蔺宇阳声音冰冷,收手微微捏起了拳头。
白景轩只顾对付一桌子的好菜,许久没有尝到蔺宇阳的手艺了,竟然有一丝怀念。
他确实觉得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累徒弟多年来照顾自己从没歇过一日,如今送上门来一个帮手,不用白不用。
至于自家弟子,自然是少做些杂事才好。
最重要的是,蔺宇阳若能多读些经,心平气静些,对免入魔道多有裨益。
于是对其道:为师让你通读《南华经》,如何了?
蔺宇阳忍下不满,低声道:倒背如流。
白景轩哦了一声,心道看你这模样却不像读进去了,于是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何解?
只见蔺宇阳蹙眉顿了一下,道:把不平之事当做命中注定,甘心承受,方才是至高境界。
白景轩颇为满意,可还没等他发出一声夸赞,就听徒弟又补了一句:明知是不平事却要忍耐,甚至甘之如饴,这不过是无能之辈的无可奈何,自我消解罢了,我看圣人的境界也不过如此,这经,不读也罢!
他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正欲训斥,就听得贺兰宣道:蔺师兄此言差矣。圣人云上善若水,天道对众生自有安排,一味逆天行事,岂非自讨苦吃?修行之人本就该顺应天意,顺势而为。
蔺宇阳不屑与之辩论,只是冷眼看着白景轩,见其神情分明对贺兰宣的说辞十分赞同,于是心生不满,施礼道:弟子愚钝,劳师尊费心了。
说完也不等师尊回话,便自顾离开,连告退之礼也都一并免了。
白景轩心道好小子,一年不见脾气见长,气得把手头的银筷一扔,一只落在桌案上,另一只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贺兰宣见状嘴角含笑,附身拾起银筷,道:师尊莫生气,我这就换一双干净的筷子。
不必!白景轩面露不快地起身离去。
剩下贺兰宣在后头追问道:那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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