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改命(2 / 2)
“臣看到的是一群国子监的学生在卖灯。替人在那孔明灯上写字的,也是那帮国子监的学子们。陛下也知道,许多百姓是不识字的,若是想以诗文寄托思念……”
“就得破费几个,请那些学子写字,是否?”楚睿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国子监给学子们的月例不够吗?竟要靠卖灯卖字为业?朕记得去年也是这般学子在西市弄什么灯谜……”
就是因为这灯谜,他那王叔到现在还以“治家不严”的名义闭门不出,那惹事的楚应元也被送回了封地,这灯节,对项城王府来说,怕真是“灯劫”。
想来今年,他们府上也不会再出去看什么灯了。
“孙爱卿,朕记得你那儿子也在国子监读书,此事你可知晓?”
将作监的孙监事心里把那工部官员腹诽上了几百遍,他千怕万怕,就怕把这两年的灯事给扯出来,现在圣上点名让他说话,他难道还能说不知?
他那儿子也在赚“润笔费”赚的不亦乐乎呢!
“启奏陛下,此事臣也知情。不过倒不是国子监的月例不够用,而是寒门子弟心忧家人,这些月例大多数都托人送回家中,供养老幼……”事已至此,只能多多赞扬这群国子监学子,赶紧摘干净了。
“我儿子在家中也常谈起这些寒门子弟的艰辛,所以国子监的掌议,齐邵常常借着各种由头暗暗帮助这些寒门苦读之人。去年灯谜便是他牵的头。”
是做好事啊,陛下!
“这孔明灯原是从信国公府里传出来,是邱老太君给府里祈福的,齐邵见了此灯,觉得正好可以借此慰藉全城受灾的百姓,便揽了此事,让寒门的学子们替百姓们写悼文。也不是想赚什么钱,只是图一善事罢了。”
“虽说是图一善事,些许几个润笔的费用,总还是要有的,这些学子怕是连墨钱都掏不起,就这灯,听说还是齐邵多方奔走才做了这么多……”
楚睿听了,若有所思。
李老国公既然能写出《三国演义》,想来一定是对三国的事迹多方探寻过,知道这孔明灯的做法一点也不奇怪。
要是信国公府做出了“木牛流马”来,他才真是会大惊失色。
只不过这次又有那齐邵,倒是让他稍微意外了下。
国子监这几年来大出风头,每次都有此人之功。看起来,这个齐邵不但有担当,有手段,有人脉,还是个心性仁善,个性又正直之人。最可贵是他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这般人才不想出仕,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本想着过一阵子再下旨,看样子,还是明天就让礼官去齐府颁旨吧。
“诸位,朕宣各位前来,是想询问下各位,孔明灯可否人为控制落下的时间和地点?若是要用于军中传讯,可使得?”
楚睿显然不是把此物当成祈福的东西来看的。来年边关说不定又要起战事,此物若用来传讯,实在是大妙。尤其是夜袭之时,以灯做号令,营中便可得知消息,也好对夜袭的军队及早救援,实在是方便。
他少时跟着先皇征战,也是经过战阵的,并不是对兵事一无所知之人。
几位工部官员看了几眼,把眼光又射向那将作监的孙监事。这一群人里,只有孙监事是工匠出身,从吏做起的。
孙监事心里暗暗叫苦。他也曾看见过儿子带回家的孔明灯,原理倒是简单,只是要控制落下的时间和地点……
他站在殿中略思索了半天,才略为迟疑地开口:“陛下,此物全凭灯内的热气上升,若是有风,自然是能往按照风的方向飘远。在有风的天气里,只要先放上一只,测算出一刻钟里这灯能飞多远,就能大约估摸出这灯在几个时辰后会飞到何处。”
楚睿一喜。这么说,这灯果真有用!
“只是……”孙监事见皇帝大喜,不得不又说出难点。
“这孔明灯全靠煤油燃烧火布以作灯芯,能支持的时间实在是不长,怕是飞不了多远。若是要飞到更远的地方,灯就必须做的再大些,下面带的燃烧物也要够多,可如此一来,这灯这么显眼,怕是敌方看见,会想尽办法射下来。”
“能让它飞的更高吗?”
“若是燃料足够,理论上自然是可以继续往上升。可是既要往上升,又要让它坚持的足够掉下来的时间,怕是有些不便。如果只是以灯做号令,按数量传递消息,那倒是够了。”
“此事大善!”楚睿兴奋地称赞道:“诸位爱卿务必协助将作监,改良可用于传递情报的孔明灯。此物若能完善,今后必有大用!事成之后,诸位都是功臣!”
“臣等领旨!”
众臣躬身谢恩,商议了一阵关于这孔明灯的其他用途。又有人希望能见见邱老太君,老太君是最早做出孔明灯之人,应该有更多的想法。
几位大臣和楚睿商议了一阵,楚睿见天色已经不晚,便放了他们早点回去。
没过一会儿,那出去探查的宫中禁卫回来了,楚睿宣过以后一问,果真如将作监监事所说,全城的百姓都在放灯祈福。不光如此,另有京兆府差吏专门设了几处做放灯台,又备了水枪水车,防止灯火在半空中掉下来燃烧到房子。
楚睿一听京兆府行事这般缜密,对这任上的京兆府尹十分满意。这次救灾也是多亏他提早出动差吏,又鼎力协助那帮没有经验的学子,才让百姓度过最艰难的几天,没有造成民怨。
‘等他期满,看看有没有其他空缺,给他升一升罢。’楚睿想道。
‘还有这京兆府的差吏,这段时间也实在辛苦,等这些天过了,让吏部通知给多值了班的差吏几天假。。’
“陛下,臣等去西市时,正遇见人群中山呼万岁,众人皆对着宫城方向叩拜,臣那时受百姓感染,心中一片热血,恨不得肝脑涂地,以谢君恩才好。”
这说话的军士曾受过李老国公恩惠,父辈也都在李老国公麾下当过兵,他不知道这件事陛下问起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不想有信国公府因此有事,于是多提了几句,想要趁机给信国公府卖个好。
那楚睿听说外面的百姓都很爱戴他,放灯祈福尚且不忘叩拜宫城里的自己,心中大为快慰,笑着问道:“哦,为何要拜我?”
“臣和同僚去西市时,正遇见邱老太君带着几个孙儿一起观灯。有人谢过邱老太君施粥赠衣之恩,邱老太君说道:‘老身府上原本也是平民,阖府深受君恩,方才有能力去助人。更何况公府只是救急,真正让各位能够重新好好生活的,是朝廷。’”
那禁军将领说了邱老太君的豪华,又说道:“百姓感念陛下的恩德,所以山呼万岁,纷纷含泪叩向宫城。”
信国公府全府的忠义,楚睿自然是知道。昔年老信国公不说,这邱老太君也是个忠心的。有她教导几个孙子,想来几个孙子以后也都是他和皇儿的肱骨之臣。
他叫了那禁军下去,心内百感交集。一下子觉得自己让李茂出去是错的,一下子觉得自己没得选择,这么做没错。
他为帝王,原本就身不由己,必须要让自己狠下心来。可在身不由己之外,他偶尔也会动些真情。如今也是如此。
罢了,大不了以后多多照顾信国公府上,总不能让李老国公、李蒙和李茂三人死后还要寒心便是!
那谋划,还是换个人选吧。
西市里。
自知道信国公府的老太君在西市以后,顾卿总算知道了“看杀卫玠”是什么意思。家人们被挤的可怜不说,也打扰了西市这些学子们的生意。
她心中过意不去,只好带着李锐、李钧和李铭三个孩子出了人群,准备回府。
谁料没走多远,她就突然看见一个像是跑错了片场一般的道士,背着双剑飞一般的冲进了西市。
顾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一副“高人”打扮的道士冲到放灯台下,一把抓住了齐邵的手说了些什么。齐邵指了指她这边,然后那道士就将眼神望向了她这里。
那道士见了顾卿,蓦地一震,又眯上眼睛盯了许久。
顾卿被这个一身出尘之气的英俊道士看的心慌气躁,连忙转身要带几个孙子走。
那道士看见顾卿要走,连忙小跑过来,对着顾卿喊道:“老夫人慢走,小道有事相询!”
“奶奶,那是钦天监预测了此次雹灾的张玄张道人。他曾仗义执言,解过孙儿之围,奶奶可否看停下来,听听他要问些什么?”李锐对这张玄颇有好感,有意结交。他很少这般欣赏一个人,自然是希望顾卿也能觉得他的朋友很好。
顾卿原本已经要走了,一听得李锐说起这青年道士曾经对他有恩,又是熟人,便停下了脚步。那李锐又抓着她的袖子,用祈求的眼神请她听听张玄究竟要问什么。
顾卿有些心虚。不会又是一个来“驱邪”的吧?
以后还是低调点好了。
再说张玄。
他原以为是有人飞升,等路遇西市飞起无数灯火,才知道那橙星是某种奇特的火灯。
张玄在宫城的钦天监时,离那第一次飞起来的灯火尚远,那灯又飞得高,自然误以为是某种法宝。可这西市的灯飞的并不高,一望便知是灯,而非橙星,自然泼了他一盆冷水。
虽说张玄心中不免有些气馁,但他毕竟也是年轻人,对此十分好奇,便也兴起了去买上一盏飞灯长长见识的想法,转身前往西市。
只是他一身道家法衣,穿的和周围观灯的行人格格不入,不像是出来赏灯的,倒像是夜晚出来抓鬼的,引得无数行人避让,他也尴尬不已。
好不容易挤到了西市,看见那卖灯的一群人都是熟人,连忙挤了过去。都是认识的人,总算不用再看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他问了齐邵此灯是何人做出来的,齐邵叫他回身去看,那做灯的老夫人正是他身后的邱老太君。
这一看,让他震惊至极,几不能言。
这这这这……这老太君的功德之光如此耀眼,究竟是救了多少条人命?还是她做了什么,将要救无数人的性命?
见到这般耀眼的功德之光,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多受照拂几分,于是乎他出言相留,又借着和李锐的交情,穿过层层家将的包围,接近了那邱老太君。
待他行过礼,抬头再看那邱老太君之时,心中的惊骇又深了一层。
他在龙虎山上早已点了天眼,可见一些异样,又精通命理,只是很少和人说起。
这个老妇人原本该是命中无亲无后的天煞面相,如今却红光满面,呈子孙昌盛之像。
他运足目力再一看,这妇人竟是寿命早就该中断,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只是不知为何又续上了,和他那孙儿一模一样!
先前他见那李锐天年早夭之命遭人逆转,还以为定是信国公府常年积福,有高人相救,却不知道那高人居然是这位邱老太君……
他再看一眼,身边的李钧、李铭儿孙也都是如此,都应是早逝之命,如今却都已经改了命运。
天啊!这般逆天改命却不遭天道报应,甚至还积累了这般多的功德,莫非这位是某位天君下凡,来世间积攒功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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