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他是半妖哪有什么祖宗,这里供奉的大约也不是人类……”
穆戎也觉着此处很是诡异,飘到里头瞧了瞧,却发现这里居然只有一个陈旧的牌位,案上的香炉早已生锈,明显是多年不曾有人拜祭过了。国师会特意修建这座祠堂,想来过去对供奉之人还是挺在意的,也不知是慢慢将人忘了还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再到来,或许从此处能找出这神秘半妖的来历。
想到这里,穆戎便现了形,伸手将牌位上的灰尘一抹,只看见了两个歪歪扭扭宛如初习字的孩童刻出的大字,可就是这样的两个字,却是瞬间让他神色一变,再说不出话来。
他背对着看不清神情,鬼魂只觉这人突然就不说话了很是奇怪,还以为是看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名字,忙问:“怎么了?他供的是谁?”
回头瞥了他一眼,穆戎不动声色地将牌位放了回去,只道:“没什么,只是在外面飘久了有些头晕,这名字倒是没见过。”
“毕竟都不知道几百年了,我看那国师只怕自己都忘了这是谁。”
穆戎近日确实身子虚弱,对这话鬼魂也不疑有他,随意回了一句便只叹道,“我看你还是多调养些时候吧,这样下去容翌早晚得给你供牌位了。”
瞧着他这无所谓的神色,穆戎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好似随意地问:“鬼兄,你多久没收到过祭品了?”
“月朝哪有人拜祭我啊,我死后收到的第一份祭品就是你烧给我的那副丑画。”
鬼魂死时正被月朝皇子嫉恨,王城中的人不掘他坟已经算好的了,哪有烧纸钱的功夫。嘴上虽嫌弃得紧,其实不论是穆戎烧的话本子还是容翌顺手烧的纸人纸钱,他都在阴灵囊里收得好好的。
鬼其实没什么吃穿用度的需求,祭品所代表的不过是还有人记挂着他们,月下鬼魂形单影只地在月见林困了几百年,穆戎烧东西给他的时候,心里着实高兴了好一阵。这也是他愿意待在这二人身边的真正原因,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切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孤魂野鬼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绝不会告诉穆戎的,如今也是没好气地抱怨道:“你这小气鬼,整日就会把奇怪的本子扔给我,难道就不能烧些好东西吗?”
许是在地府同鬼相处惯了,穆戎对他也有种同类间的亲昵,只不过比起和容小boss的抱团取暖,他们之间更多的还是损友气氛,此时也不例外,轻笑着就从善如流道:“好啊,回去我就烧一套四书五经给你。”
“别!我宁可看容汐的话本子也绝不读书!”
哀嚎着认输,对于每次和穆戎抬杠都赢不了的事实,鬼兄自己只有一个解释,“算了,不得不承认,论无耻还是你比较强。”
“不必自谦,你我脸皮从来都是伯仲之间。”
一如既往地打趣着飘了出去,穆戎没再提及那牌位,鬼魂便也就忘了这回事,依旧颇具兴致地在国师府四处搜索,仿佛许久没在外界闲逛,很享受这样无拘无束的时间。
只是瞧着他那样子,穆戎心中却是沉重了起来。那牌位上的名字若是换了世间任何人只怕都认不出来是谁,唯有他知道对方的身份。
人死后便与活着的一切断了联系,因此在地府,鬼魂之间从不会报出真名,就连鬼差们也仅以姓氏相称,全然不会提起在人间的经历。
厉鬼都很忌讳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因此穆戎从不对人自称前世姓名,与鬼魂也只以鬼兄称呼。如今,整个北辰大概只有他知道鬼兄活着时的名字。
乐殷,几百年前被月朝迫害至死的绝世天才,也是那牌位所供奉之人。
第五十二章
容翌这几日忙得连穆戎都来不及见上几面的结果就是只用数天时间, 各州军队便在王城外集结, 只等一声令下,三十万大军便可奔赴战场。粮草备齐, 兵甲上身, 今日满朝文武皆在城墙之下, 等着新皇于城门祭天, 以壮出征声势。
兵士以在各条官道列出阵势等候出发, 如今城外位于前列的皆是各军统领,清一色的玄铁铠甲整齐数列,唯有统帅容翌银甲黑袍位于众将之前,象征北辰的北斗玄旗于风中猎猎作响, 明明入眼之处皆是人潮,却是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万众瞩目之下,新帝终于登上城楼。这是她第一次身着冕服, 背绣星辰,肩纹日月,就连冕冠的玉珠都是如此沉重,唯有昂首挺直脊梁才可支撑。和梦中不一样, 她的身边不再有仙人可以依靠, 必须用自己的能力去征服臣子,但是,比起梦里的缠绵情意,现在的她眼里唯有江山。就在看见将士们的这一瞬间,她决定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
此刻, 不谈阴谋,不谈私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定要带领自己的臣民走向空前盛世。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睁开凤眸,运起元气,对着满军玄甲沉重开口:“诸君,就在昨日朕收到了边关文书。南州一役之后,先皇病危,大皇子图谋篡位,我国内乱之际,洪邵贼子趁虚而入已拿下南方四州,如今唯有三千残军在酌州苦苦坚守。酌州是我国最后一道关卡,此后疆土尽是平原,一旦沦陷,南方五州连成一脉,洪邵国便可站稳脚步,到时北辰江山任人宰割,就连王城也是岌岌可危。”
她的语气平稳,虽只是陈诉利弊,下方军士却已是怒目而睁,尤其是被武胜带回的边关守军更是深以为耻,几乎将手掌掐出血来。说到边境惨状,她的声音亦是悲愤了起来,
“连日来,南州、厉州、柘州接连被屠,汀州更是沦为敌方阵地,南方已是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几百年前,我北辰被月朝视作蛮夷,是我们的祖先不甘冻死在雪原,用无数性命将这片肥沃的土地抢了过来。昔日月朝统领天下,我国不过是边疆部族,尚且生死相搏反败为胜,如今我们已是大荒之首,却要任人宰割了吗?”
洪邵国此次不收俘虏不要降臣,分明是图着亡国灭种来的,因此北辰满朝上下一心,以新帝为首全力抗争,此时站在城楼之上,梓归更是神情激昂,绝不容许半分退让,
“这样屈辱之事,朕不允许,北辰先烈不允许,你们的列祖列宗也绝不允许!这一仗我们必须要打!而且要赢!朕只是个女人,朕站在这里便是要昭告天下,就算他们用尽手段成功谋害我国皇室,北辰也绝不会就此倒下!我北辰皇室就算只剩下一个公主,这公主也要成为女皇,同我北辰江山共存亡!”
梓归的身份近日一直令众臣颇有微词,然而她的聪明之处便是能够抓出时机将劣势化作优势,将一切罪孽都归于敌国,引导所有人的仇恨都倾泻于战场,见下方将士已是热血沸腾,她适时抛出奖罚之语,
“朕在此许诺,此战只要取胜,诸位从洪邵国得到的一切财物尽归己身,朕还要为你们加官进爵,让你们享万世尊荣!若是天不利我此战败退,朕一不称臣二不纳贡,就在此地带着满朝文武返本归元,以身殉国!我们的王城,就算在自己手中灰飞烟灭,也绝不许他国染指!”
鼓舞军心不止需要荣誉,实际利益也是必不可少,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男儿豪情足以让她的军队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这已经是她作为皇帝能做到的极限,接下来便看容翌如何运用这一只已被点燃的军队,稍稍平复片刻情绪,她捧起祭天之酒一饮而尽,大声喝道:
“朕对诸位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们拿出所有力量去打这一仗。请诸位让那些觊觎我们领土子民的小人清楚地认识到,所有试图征服北辰之人都要对北辰俯首称臣,所有试图毁灭北辰之人都会被我国铮铮铁骑碾成灰烬,天地浩荡,山河永享,君临大荒,唯我北辰!”
一介柔弱女子尚能全力而战誓死不退,此处全是自幼参军的青壮将士如何会弱了声势,当即就齐齐拔出武器,脚踏故土剑指苍穹,声浪排山倒海而来,响彻天地,
“君临大荒,唯我北辰!”
“君临大荒,唯我北辰!”
“君临大荒,唯我北辰!”
这样的声势纵是历来冷漠的穆戎瞧着也是有些热血沸腾,在这众人被新皇深深吸引的时刻,唯有他的视线停在阵前的容翌身上。这样满是豪情的场景,若是过去的容翌只怕早已恨不得即刻出征上阵杀敌,可现在的他虽也有着些许激动,却稳重地完成了所有祭天仪式,唯有拿出虎符号令三军时眼中充满了誓死一战的毅然决意。
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曾经的少年终于长大了,他再不会轻易被人影响情绪,学会了坚持自己步调去完成目标。看着这样的容翌,穆戎心中有些感慨,鬼兄和北辰国师的关系他尚未调查清楚,也不知何时才能想出法子为容翌报仇。这样的容小boss的确威风无限,只有他知道,现在的容翌远没有初见时快乐。
穆戎此次轮回唯一所求便是回到最初的安生日子,所有挡在这条路上的绊脚石他都会悉数粉碎,为了完成这个愿望,看来对国师的调查倒是不得不借助一些鬼差之力了。
万军之中穆戎眼中唯有容翌一人,乐殷却是看得热闹,此时也只叹道: “我真不懂容翌为什么不想做皇帝,多威风啊。”
穆戎行事自然问过容翌意见,若是他想,这个厉鬼定会全力助他登基,谁知那时容翌连话都还没听完就断然拒绝。鬼魂现在想想都觉着可惜,谁知穆戎却是了然地笑了笑,只道:“你别看他一副故作伟岸的样子,其实很怕冷的,皇位那样冰冷的位置,跑都来不及,怎会愿意坐上去?”
这世上唯有早就将容小boss的所有资料熟读于心的穆戎能准确猜出他的心思,乐殷此时听了只觉荒缪,心道那么厉害的容翌还会怕冷?只当穆戎这是日常嘲讽诸人,便斜眼道:“你这个开春了还披着个狐裘的人好意思说别人?”
容翌记性极好,说过的话绝不会忘记,昔日二人沦落青州唯有靠典当了穆戎狐裘过活,如今一回王城,他便命人将此物寻了回来,还定制了几套新的一并送到穆府。穆戎念他有心,这些时日便挨个换着穿,果然暖和得紧,如今也丝毫不在意鬼兄的讽刺,只摸了摸光滑皮毛轻声道:“正因为我们都怕冷,才喜欢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穆戎自逼宫那日便声称要绝了容翌的断袖之路,可鬼魂瞧着这两人最近却是越发好了,如今见他这神情更觉此人果然是在忽悠自己,当即就疑惑道:“这就是你最近老念叨的相依为给?”
乐殷其实也不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只是每次这二人黏糊在一起后,穆戎回房就会念叨一番,他听惯了也就顺口说了出来。然而,这话落在穆戎耳里就是宛如惊雷一般,这几日容翌忙得很,他刚刚还庆幸大家终于不再给里给气了,如今听了瞬间就沉着脸道:“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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