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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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白炽灯晃得人心里不舒服,段慕轩将灯关上,房间里便陷入昏聩,而长廊中的灯光穿过玻璃洒进玻璃房中的一角,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光,而被阴暗笼罩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与发烧昏迷的女孩。少年将脸贴着落旌的指尖,说着他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其实,我仍然记得把你和君闲捡回家的那一天,你脏兮兮的样子。你一直觉得是爹收留了你,但其实阿落,是我最先看到了追着车跑的你。”

少年陷入回忆中,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你的那双眼睛里仿佛有光,穿过后视镜直直打在我心上,就好像我是你唯一的希望。”

他眉目轻触地看向带着氧气罩的女孩,微垂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味道。一行清亮的水泽从他长满胡茬的下巴上滴落最后打在了少女的手心里。昏暗的病房,高烧不退的女孩,彷徨落寞又无奈的少年还有心电图发出的滴滴声,一切都像极了传说中黑白无常的锁魂曲。

紧闭的玻璃窗户上结了一层漂亮的冰花,雪花轻轻飘落黏在上面,停留了半响便消失无踪。

一切静谧得无法用语言描述,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少女紧闭的眼眸滑落了一行温热的泪水,钻进了青黑色的鬓发。而她被少年一直捂着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勾住了他掌心的虎口,就像漂浮在海上太久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不肯轻易松手放掉自己唯一的希望。

天亮的时候,曦光从玻璃窗户上结的冰花上穿过,一点一点随着时间的移动洒在监护室中唯一的床上。曦光中有漂浮的微小尘埃,静悄悄地落到了少女轻颤的睫上,温柔无声。

睁开眼的第一秒,落旌便看到窗户上闪烁的光,透着一点金。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让她缺氧的大脑感觉到一阵眩晕。少女的手指尖酥麻,就像有蚂蚁缓缓爬过。她的目光缓缓向下移,便看到了守在床畔撑着脑袋打着瞌睡的少年。

落旌轻轻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少年初露棱角锋芒的脸庞辗转流连。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而在那清脆的滴答声中,时间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洪荒的长河中。那是无法改变的定律,可一直清醒又理智的少女却乞求着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落旌觉得慕轩瘦得不成样子,而他眼底的青色……比她失眠最严重的时候还要浓上三分。在最初生不如死的难受后,她便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见幼时记忆里皖南李府的亭台高阁,而从阁楼上下来的正是笑得很美的娘亲。

娘亲蹲下来朝她温柔地摊开手,落旌低头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年幼的孩童,而她回头,放眼望去只觉得那就是老人家口中描述的炼狱。

那地狱里有弱肉强食铸成的高台,有摇曳的鬼火肆意地跳着舞蹈,身处其中的人们正在痛苦地煎熬,甚至连痛苦都变成了麻木。

而另一边的娘亲手里拿着她最喜欢的拨浪鼓,鼓边漆了芸豆红的颜色,花纹繁复而好看。娘蹲下来朝她摇着柔声唤道:“落旌来,到娘这来。跟娘在一起,我的女儿就不会再受苦了。”

手握翡翠拐杖的祖母也蹒跚地走到娘亲的身旁,脸上也是慈祥和蔼的笑意:“奶奶的落旌快过来!好久不曾见到丫头,也不知道丫头长高了没有。”

不会再受苦,不必再担惊受怕,不用再面对流言蜚语。真好。

病床上的少女嘴角是一个恬淡的弧度,一双杏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她缓缓抬起正输着液的手轻轻抚上慕轩的鬓角——

所以,好得连美梦也比不上的故园,她为什么还是转身投了地狱的熔炉呢?落旌也想不到完全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可若是一定要找出一个,大概就是在她朝娘蹒跚迈步前,她听到了从业火中传来的少年强自压抑的低泣——

“阿落……拜托你,可不可以,为了我撑下去?”恍若低到尘埃里的卑微语气,却是她熟悉的嗓音,不曾听过的乞求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唔,被少年少女们执着的赤子之心,再次感动了一把。

下一章预告:

所以大傻子,你愿意娶我吗?(姨母的微笑脸)

☆、第37章 chapter.37年少情定

“阿落拜托你,可不可以, 为了我撑下去?”恍若低到尘埃里的卑微语气, 却是她熟悉的嗓音,不曾听过的乞求话语。

少年猛地垂下头, 下一秒便醒了过来。慕轩睁开眼愣愣地瞧着醒转过来的少女,他就像是一尊雕像杵在那里, 扇形眼里盛满了绽放在迷途的夜星。落旌的目光触及到少年发呆的神情。

她轻轻朝他眨了眨眼睛, 然后微微一笑,苍白的唇抿起一个秀气的弧度, 心里默默说道:因为身在地狱的人是你,所以我愿意。

段慕轩眨了眨眼睛, 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狠狠地掐着手掌心, 在痛楚传来时,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不再是梦境。那一刻,少年看着病床上朝他笑着的女孩,猛地红了眼眶。

他寸步不离地守了她两天三夜, 从高烧不退到寒颤痉挛, 甚至还有几回落旌处于出血休克的状态, 几乎把他的魂都吓没了。

落旌杏眼湿润越发显得眼瞳黑亮,却还是微笑着轻声问道:“你哭什么?”

段慕轩望着脸色苍白的少女, 眼泪狠狠地往下砸着——病床上他喜欢的那个姑娘看起来脆弱极了,仿佛他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他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已经不再去想‘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类鬼话, 只想把所有的担心与喜悦告诉眼前这个面容苍白的姑娘。

他又哭又笑地看着落旌,摇头说道:“阿落,我真是……快被你吓死了!”短短的一句话,便将这些天轻飘飘地揭了过去,揭过了君闲跪着求院长继续抽血的心酸,也揭过了在少女九死一生时他自己的方寸大乱。

甚至有次落旌太长时间的休克,连伍院长都决定放弃,可段慕轩就是不相信。倔强的少年堵在门口不让他离开,像是发了疯一般,嘴里不停地说‘她还有救,阿落还有救!你看看她,伍叔叔你看看她,她的手还是热的!’。

伍院长无奈地摇头,劝说道:“慕轩,你看看她已经受了这么久多罪,你忍心吗?”

然而少年仿佛魔怔般,依旧语无伦次地说道:“阿落她没放弃,她手还是热的!对了,输血……伍叔叔,君闲的血不够你抽我的,抽我的!求求你,别放弃她!”

伍连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没错,他救过很多人,但在病魔的威胁下,他放弃的人命比他救回来的更多。他原本想的是如果抗生素能救活这个病患,那么以后,就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可是现在,伍院长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的初衷。因为,恐怕很难再有亲人在短短几天里输出那么多鲜血搭上性命去救一个救不回来的人,更难的是,还会有另外一个人衣不解带地守着携带高危病毒的病人,并且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

而此时,一旁的护士惊讶地叫道:“病人的心跳恢复跳动,连呼吸和脉搏都恢复正常了!”段慕轩一头冷汗,几乎是脱力般地靠着门框缓缓滑下坐到了地上,而伍院长沉默地盯着重新开始出现曲线的心电图,良久才说道:“继续观察。”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少年一句带着抱怨和心疼的话语,轻飘飘地揭过了。

病床上的落旌看着段慕轩,眼神里仿佛有光倒映着少年的模样,而她抬起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段慕轩湿润的眼角。水泽让她的指腹发烫,她有些无奈地问道:“段慕轩,你是不是傻?”她再没有见过比他还要执拗的人了,想到这儿,她眉目轻触地叹道,“你个傻子。”

段慕轩抬起手擦干眼睛,又顺势捉住她的手,有些委屈地蹙眉:“阿落你个没良心的,你一醒来就骂我傻啊?”

落旌抿了一下嘴,反问道:“我一醒来,你便要跟我计较吗?”她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神情七分天真三分得意,而尾音尚带着几丝气息的不稳,听得少年心里一阵漪澜。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面容隐在面罩后面,而一双扇形眼流露着温暖细碎的笑意,晨曦落在他浓烈的眉睫上仍旧带着暖。落旌听少年失笑着说道:“好,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我是大傻子,那便是大傻子吧。”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只有我这个傻子,才会这么喜欢你吧!”神情中带着一副‘你拿珍珠当鱼目’的无奈和宠溺。

却不想,落旌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也只有你会这么傻吧!”下一秒,无奈的少年被她的问题问得呆住了,“所以大傻子,你愿意娶我吗?”

当睁开眼第一眼见到段慕轩,落旌便想,这就是她想要嫁的少年。见段慕轩愣得一副见鬼的神情,少女的心沉沉地落了下去,不过她只是嘴角的笑意只是收拢了半分:“我刚才只是说笑的,你别当真!”

“什么说笑不说笑!什么都能开玩笑,婚姻大事怎么能随便开玩笑!”段慕轩回过神来,严肃地虎下脸,可眼角的笑纹却出卖了他藏在面罩下上扬的嘴角,“阿落你既然已经说了这句话,那么到死你都不能反悔的!喏,到死都不能反悔!”

所以,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落旌看着语无伦次的少年,这样想着。

段慕轩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严肃的样子让落旌忍俊不禁:“问名、纳彩、交宴、媒妁、三媒六聘……阿落,我家里出了些事虽不能保证婚礼会办得和从前那般隆重,但是只要你想嫁给我,我就随时娶你。”落旌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可还是抑不住心底泛上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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