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2 / 2)
那老夫人见状,心里稍有满意,自然笑着伸手扶住了她。然后说道:“原本听说你身子有恙,今日见着了才知道,原来是有喜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女人能给府上开枝散叶,才是头等大事,护国公入朝两年多,但府上才只得了一子,当真是有些冷清了......”
听了带着话外音的话,林宝珠心里有些反感,不过她也不至于控制不住,反倒笑着说道:“有劳老夫人挂记了,之前只以为老夫人深居简出,当不太知道京城里市井间的事儿呢。今儿见了,才知道传言就是传言,我看老夫人也是个耳目灵通的,咱们府上的事儿是一清二楚啊。”
林宝珠笑得真挚,一时之间让人瞧不出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不过她的话,还真让在场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甚至有几个瞅着老夫人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谁不知道安国公老夫人最喜欢拿乔了?日日都拿捏着,好似全大周都亏欠了她一般,就算是同为一品命妇,都得让人敬着才好,若是有谁干在她跟前放肆一句,少不得一顿斥责。
而今,听了林宝珠的话,可不是就好似给不少人出了气?尤其是瞧不上安国公老夫人倚老卖老的人,更是暗暗想到,感情那清高都是装出来的啊,都能注意人家府里后宅的事儿了,还能没有旁的心思?
安国公老夫人脚步一顿,眼神凌厉神色不悦的看向林宝珠。不过感到扶着她胳膊的孙女微微动了动手指,使得她不得不压下心里的火气,继续假笑着好似听不出林宝珠带刺的话一般,往待客的园子走去。
待到了园子里,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牡丹亭》。说起来,这也是后宅夫人小姐小聚时候常点的戏文,说的是女子杜丽娘在梦中与书生柳梦梅相爱,梦醒后忧郁而亡。而后三年后,杜丽娘鬼魂与柳梦梅相见,因情而复生,并与柳结为夫妇。最后柳考中状元,俩人相爱团圆一生。
却不想待到那安国公府的老夫人落座,享受着众人吹捧跟身边孙女伺候的时候,不由摇头追着主座的林宝珠说道:“这戏并不好,老身倒是觉得《琵琶记》更为好一些。”
那《琵琶行》唱的是蔡伯喈进京赶考,高中后入赘牛丞相府。而此时,他家乡遭灾,父母皆都饿死,其妻子赵五娘为卖了长发葬公婆,而后身背琵琶上京寻夫。入了京城,寻到相公才知道他又有婚配,也亏得牛小姐识大体,接了赵五娘入府,之后一夫二妻和睦相处。
林宝珠早些时候并不太过懂戏,不过在这个年代,娱乐项目甚少,所以她也就时不时的跟着香茗几个看看话本,听听戏目。恰好,这几处常被人拿来演的戏剧,她还真的看过几回。
要是现在,林宝珠还听不出安国公府老夫人的意思,那她也就白活了两世了。感情这位不请自来,还真是来推销孙女来了。
她原本打算的是自个光彩照人的出现,再加上自家男人几番忠贞誓言,那些打着如意算盘的人该收了心思了吧。而且,一路行到园子里时候,她也确实瞧出不少人面露失望,然后转而带了家里的女儿同旁的夫人交谈说话。
可是没想到,一个年过七旬的安国公夫人,哪怕是要让孙女同人共侍一夫,也不愿意罢了心思。这可真不是什么倚老卖老了......
“老夫人若愿意听《琵琶行》,那只管让人换了戏目。”林宝珠坐在椅背之上,接过香茗递过来的红枣茶水,笑着吩咐下去,让人该唱了《琵琶行》。至于那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她全当没听出来就是了。
安国公老夫人眼看着林宝珠刚刚还带笑殷切的神情渐渐冷下来,同她说话时候,也开始不冷不淡起来。甚至,接了吃茶的由头竟然扭头同别人搭起了话,反倒是冷待了她。她心里怎能舒坦?她活了一辈子,就算是入宫拜见太后皇后,都不曾冷遇过,就算要叙话,贵人也会让人搬了椅凳先让她落座。
这么一想,她就不禁冷哼一声,语气不悦说道:“女人就该安分守己,护国公毕竟是朝廷重臣,作为夫人,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为着手中的一些银钱,落了护国公的身份,岂不是让人耻笑?”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二更
林宝珠原还懒得理会她,不过见她都指名道姓的说了,自个也不能躲闪。没得让人以为她是好欺负的,被人心里笑话。
“老夫人的意思是,若是手上有铺子有营生的夫人们,都该是被人耻笑的?还是说,老夫人不用有私产,就容不得旁人手上有那么几处私产?但凡是经营着私产的,在老夫人眼里就是自甘堕/落的?”
随着林宝珠话音落下,周围本还说的热闹恭喜着林宝珠的夫人,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之后,整个场面彻底冷了下来。
大家并非只是诧异林宝珠的突然发作,实在是老夫人的话太过牵强。林宝珠虽然是商户女出身,可却同旁的商户不同,她是皇上,手里握着如今大周最炙手可热的产业。但凡是能挣钱的铺子门路,只要不是违背律法的,就没有张记不插手的,年前当今更是特许了张记同齐王世子同做海禁的买卖。
那意味着什么暂且不说,直说张记皇商的身份,就不是一般人敢轻视的。更何况,就在去年护国公府公子周岁宴上,当今亲自手书仁善张记的牌匾以资鼓励。
如今老夫人竟然这般赤/裸裸的责问,岂不是打了当今的颜面?
而且,说实话,能在京城立足的,哪个夫人手底下没有丰厚的家底?哪个在出嫁时候,不是被陪送着经营极好的庄子跟铺子?要是按老夫人说的,岂不是连她们边上的人都给牵扯上了?
这也是林宝珠早就想好的,但凡能在京城这个奢靡的地方过的享受的人家,只靠着朝廷的俸禄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一般家里的庄子铺子又多是交给当家嫡妻打理的,所以林宝珠一说,那安国公老夫人可就不只单单是瞧不上她了,简直就是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了。
果然,还没等安国公老夫人再开口呢,就瞧见林宝珠身边的两个身份颇高的宗室命妇开了口。
“估计老夫人久不出府,脑子也有些不灵光了,安国公府的庄子不也年年往各处送卖瓜果吗?听说有几次遇上难事儿,还是老夫人亲自去处理的,不然那几个庄子指不定就被暴民一把火烧光了呢。”那命妇摇摇头,似是好心提醒道,“依着我说,老夫人年纪也大了,既然瞧不上生意上的往来,又何苦费心劳力的管着呢?干脆扔着,让那庄子自生自灭就是了,也省得一把年纪了还要动肝火。”
安国公老夫人本还想着冷言训斥林宝珠牙尖嘴利,可随着那两位宗室命妇一唱一和的开腔,她纵然想开口也没了机会。就算她身有诰命身份,可若是同皇家亲眷比起来,却也不够看的。尤其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护国公跟辅国将军抚远将军的启用,安国公府当年的功绩也渐渐淡出了世人的脑中。
更重要的是,她两个孙子,连带着几个亲近的子侄如今都还未能入了朝堂。虽然她自信孙子是有大才的,下场科举定能高中,但却也深知,若是朝廷里没有人照应着,又做不出什么惊世举措,怕是就算高中最多也不过是外放到地方去做个小官吏。如果皇上念着安国公的忠心,许是会点了名留在京城只是绝不会让他们过快的进入权力中心。
说起来,其实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心里也很是清楚,要想让孙子跟子侄像护国公一般年纪轻轻就得了帝王看重,唯一的路子就是上战场拼杀。只是,她年轻时候失了丈夫,后来又因战场失去了儿子,纵然他们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可那又有什么用?所以,她舍不得也绝不敢轻易冒险再送孙子上战场去。而做文官的,哪个不需要熬许多年头?或是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所有的路子都行不通,她就只能再想别的法子。就好比旁人一般,眼下可不就把主意打到了护国公身上?
安国公当年也曾留下许多旧部,他到底做了几十年的将领,无论是袍泽之情还是当初忠心于他的部下,都足够一个武将心动的了吧。
左右,她的孙子用不上那些,正好用来做筹码压住护国公。只要护国公心动,向皇上跟太子举荐,在暗中照应,她就有足够的把握让自家孙子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也是为此,她才坐不住了,得了护国公府设宴的消息,纵然没收到帖子也厚着脸皮带了孙女上门。
她年事已高,过了今日不知明日。但安国公府上下还有几十口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安国公府彻底衰败下去。如果不能尽快寻到一门可靠的能撑得住门楣的亲事,只怕她一闭眼,安国公府必败。
老夫人压下心头的一口气,并不再提这一茬话,反倒是说起了戏文:“那蔡伯喈倒也是好福气,虽有原配奈何上不得台面,后娶了身份高贵的相府小姐,也是个大度能容人的。如此,也难怪他后来仕途一路通畅,虽不得权臣那般权倾朝野,却也能简在帝心让人不敢小觑。只是不知两位娇/妻给他生儿育女几何,否则估计又要生出另一段佳话了。”
林宝珠早就看出老夫人就是想压她一头,然后好把她的嫡亲孙女推出来。不过那且要看她乐不乐意接招呢。于是,纵然是听到了老夫人的话,林宝珠却也没做理会,反倒是含笑着同旁人说起了怀了身子的事儿。
边上的人也不傻,哪个不知道安国公老夫人跟护国公夫人,她们该讨好哪个?安国公纵然以前功在社稷,可到底是没了几十年的人,更何况护国公砍杀匈奴王的功勋可是百年难见,比之安国公府上下几代所立的都大。
于是,边上的人也当没看出安国公老夫人面色上的难看,转头对林宝珠笑的恭敬:“护国公当真好福气,得了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理的嫡女,还有个聪明伶俐连太皇太后跟皇太后都稀罕的少爷,眼下夫人腹中的定然也是个孝顺的,瞅着您的神色就敲出来了。”
林宝珠谦虚了几句,就开始听起了戏台上的戏词。至于别的命妇夫人是怎般攀谈的,她并不在意。
“呵呵,护国公夫人是嫌老身的话不中听了?恼羞成怒的就不做理会了?”安国公老夫人见状,心中不忿,当即就冷了脸狠狠的放下手中茶盏,惊的四周又是一片冷凝,就连戏台上正唱着的戏子们都惶恐的噤了声。
“你须得知道,女人该以夫为天,善妒不是贤妻所谓。护国公看重于你,你也该为护国公府着想,早日规劝护国公纳妾以开枝散叶,此番也不算对不起张家的列祖列宗。”说完,她还假意露出个感慨慈祥为你好的表情,继续劝说道,“左右那些人的子女,总是要叫你一声母亲,总也好过外人说你不够大度。”
林宝珠挑眉,自打林家的事儿以后,还真没人再这般明晃晃的上门做说客了。要她给自个男人纳妾,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脸大。
其实安国公老夫人也是被人奉承过头了,加上旁人多会喊她句老太君,入宫时候也能得了贵人给的体面,所以心里自然就多少有些瞧不起林宝珠来。
“老夫人是何意思?我年纪小,说话也不爱拐弯抹角,您只管说个明白。”说着,她眼睛扫过安国公老夫人带来的几个面若桃花的孙女,神色不明的说道。
如此,安国公府老夫人心里可不就恼恨起来?然而就在她要冷笑时候,却见她手边容貌最是标志的孙女瞥见打园外大步而来的人,顿时美目一瞪秀眉蹙起似是带着几分怒气说道:“护国公夫人,我祖母疼惜你没有嫡女教导才好心同你多说几句,你竟然这般顶撞,难道就不怕旁人笑话?”
若是长相粗俗的女子说这话,许是还引不得人看重,偏生开口的安国公府小姐一双水眸盈盈,容颜秀丽,桃腮带怒,加上气急而生的红晕脸颊,当真可谓是浑然天成的美人儿。她一开口,虽然是责问,但却先使人软了几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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