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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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出,满座哗然,多少人敢怒不敢言,恒远直视玄素,只觉平日温柔如春风的道长突然染上料峭春寒,不凌厉,却透骨。

叶浮生慢慢睁开眼。

他看着玄素的背影,不禁勾了勾嘴唇,手掌在地上一撑,起身拍了拍玄素肩膀,站在了他身边。

相比于玄素,叶浮生的气势并不凌人,就像个黑不溜秋的影子竖在了烛光下,说话也有些温吞,仿佛有气无力。

可是他一句话,就像曲棍打在了毒蛇七寸上,叫其动弹不得——

“藏经楼起火,据此又路途不近,各位来得倒是及时,只是不晓得火患可有消解?色见方丈、色若监寺和端衡道长又在何处?”顿了顿,叶浮生看向那些僧人,“对了,适才敲钟示警的,不知是哪位大师,还请出来做个人证,阐明事实才是。”

第119章 变故

那是个毫不起眼的和尚。

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头顶有戒疤,手掌上也有常年洒扫留下的痕迹,看着就没什么出奇之处。

他被人推搡出来,神情怯懦又恐惧,一见叶浮生和玄素,便脸色惨白,抖似筛糠,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恒远温声道:“法圆,你且将今夜之事说个明白——可曾见到这两位施主上塔?塔内众弟子又是因何而死?你又知道什么?”

被称作“法圆”的和尚,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众人,把身体往恒远后面一藏,开始嚎哭:“寅时刚过,与我同值的师兄弟就相继喊腹痛,接着便倒下死了,七窍流血,好生可怕。”

玄素和叶浮生都没走门入,自然也不晓得第七层以下都是怎般情况,现在听他这番哭诉,叶浮生皱了皱眉,玄素脸色却更是冰寒。

恒明急急问道:“可是中毒?”

法圆道:“是中毒,那时刚烧了水喝下,岂料一盏水下肚,就吞了要命的东西。”

叶浮生开口问道:“水是何人所烧?你又缘何无事?”

法圆看了他一眼,道:“烧水的法妙师兄也已中毒死了,那时我与法觉、法真、法行三位师弟正在洒扫无暇喝水,故逃过一劫,本欲出去喊人,却见大门被人以刀拨开,我们唯恐是黑手来到,慌忙躺在地上装死,眯眼瞥见这两位施主从门入,见着满地尸体也不惊慌,径自上了楼。”

玄素为这场贼喊捉贼的戏叹为观止,叶浮生掀了掀眼皮:“你亲眼看到我们上来的?为什么等我们上来后,不赶紧喊人来帮忙?”

法圆瑟缩了一下:“我非武僧,不精武艺,三位师弟便自行上楼想拦阻你们,着我守住大钟,一旦他们没能成功阻住你们,便敲钟示警……我在下面等了些时间,忽闻外头传来响动,往窗口一看,却是法觉、法行两位师弟先后坠楼……”

此人唱作俱佳,虽没指着叶浮生和玄素大骂凶手,却能颠倒黑白,一番话哭嚎出来,叫周围的人义愤更盛,眼刀纷纷飞过来,不少人已亮了武器,活像叶浮生和玄素都成了赵擎那般的魔头。

恒远手掌虚压止住喧哗,看向两人:“二位还有何话说?”

玄素抬起眼,却是不答反问:“色见方丈与我端衡师叔都来了吗?”

此言一出,便有人愤然叫嚷:“玄素道长是觉得我等无资格向你问罪吗?”

玄素道:“欲加之罪,也当尔等来问?还是请方丈前来,定个分明。”

恒明道:“法圆所言,不足以定罪吗?”

叶浮生开口道:“若是片面之词就可作如山铁证,衙门里不晓得将有多少冤假错案。”

恒远看向他:“那么眼下叶施主能自证清白吗?”

“自证清白算不上,只是有些疑问,希望各位能解个惑。”叶浮生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这三位大师可是精通武艺,能帮得上两位高僧的忙?”

法圆犹豫了一下,倒是恒明答话道:“俱是武功寻常,在武僧之间算不得高强。”

“那便怪了。既然武功不足以相助两位高僧,为何不干脆与法圆大师一同看守大钟,还能分出人手去附近高塔寻求助力?”不等法圆辩驳,叶浮生又道,“第二,这两位高僧武功如何?”

恒明道:“两位师叔祖年事虽高,筋骨仍是强健,内力浑厚,武艺高深,两人联手时,全寺唯有色空师叔能一战平手。”

“各位皆可看得分明,两位高僧都是背心中刀,一击毙命,身上无其他伤痕。”玄素冷冷道:“贫道今年二十有八,浮生也不足而立,两人加起来不如其中一位高僧岁数,能在瞬息之间将之毙命?”

恒明一怔,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脸上显出犹疑之色。

恒远终于再度开口:“若是鬼蜮伎俩,防不胜防。”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话确有道理。”叶浮生笑了笑,“关于此事,在下不才,倒有些发现。”

恒远眯了眯眼,就见叶浮生走到众人面前,对一位打扮利落的女子问:“这位姑娘,能否借你头上银簪一用?”

那女子瞧了他一眼,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拔下一支银簪递给他,道:“左右一支簪子,拿去用便是,但你若给不出证据,我等可都要动手了。”

“自当如此。”叶浮生一笑,转回两位老僧身边,先是撩开衣摆单膝落地,合掌行了个礼,这才抬头看来:“情非得已,需对大师法体有所不敬,还请见谅。”

法圆脸色一变,正要开口阻拦,却被恒远暗中拽住。

他侧头觑着恒远脸色,年轻僧人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凝起了刻骨煞气,只是转瞬就消弭开去。

话音落,叶浮生已将银簪插入一位老僧丹田所在,这簪长有六寸,老僧又身形消瘦,这一下几乎贯体,待他抽出银簪,却见原本银亮的簪体竟然发黑了。

他用手帕托着银簪,目光沉冷:“毒入肺腑,通彻骨髓,正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这等鬼蜮伎俩可是一朝一夕能成?我等昨日晌午方入无相寺,就算真的心有不轨,提前做下手段,又要多么长久精密的布置才能让两位高僧在不自觉间中毒至深?”

恒明喃喃道:“两位师叔祖功力深厚,寻常毒物不能奈何,入体便会被内力压制逼出,只能徐徐图之,然而送往此地的水粮不经香积厨,而是由专人准备,出不了问题……”

“恒明大师所言甚是,那么第三个问题就来了——毒不是出自水粮,又是何处?”叶浮生转手拈起炉上残香,看过在场诸人,“月前古阳城断水山庄夺锋会一战,各位豪侠想必也有身临其境者,不知可对此有所熟悉?”

四下里静默片刻,不知是谁高呼一声:“葬魂宫,步雪遥!”

这六个字一出,就像开水倒进了滚油锅里,“滋”地炸起无数油花,溅在人身上能从皮疼到骨子里,一时间竟没有人再说话。

直到叶浮生打破沉寂,他看着躲在恒远身后的法圆:“这位师父,你说过自己是这塔里的洒扫僧,那么替换香案也该是你份内之事,有毒下在其中,并且日积成祸,你真的一无所知?出家人不打诳语,当心下拔舌地狱啊。”

法圆面色惨白:“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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