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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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着哭着,他愣愣地看着,突然之间,好像看见了她内心深处的那个小女孩。

他意识到,眼前的姑娘,她也爱漂亮,知道羞耻,也会恐惧,也有超强的自尊心。

“路人嫌你是因为你神出鬼没,他们不知道你何方妖孽啊,似你这般长相,只要好好打扮,白天出门,有几个人会不喜欢,你自己搞错了……”

“是这样吗?”她突然抬起头来问,目中闪过怀疑和希冀,却突然想到什么,沉下脸,“你该不会和他们一样,皆是拍本座的马屁……”

他嘴角一抽,却见她眼中波光莹莹波动,又似天真又似邪恶,心忖她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想必听得多的都是恭维之语了,心态膨胀,难怪成长得这般扭曲。

“唉哟你有马屁啊,我们都没有马屁的,我们都是人。”

白素愠怒:“放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欸!”

冷不丁被他捏了一下脸:“你看,你有时候可以很美艳,有时候又可以很天真,谁能比你千变万化啊小可爱。”

她呆若木鸡,还没从这更加轻浮的举动中醒悟恼怒起来,他已经离开炕头,从桌上拿了个什么物件推门出去了。

白素被这番不遗余力的夸奖和调戏惊呆了,受伤地捂住自己被他捏过的半边脸颊——一定是因为自己方才举动太过失态,才教他以为自己软弱可欺,如此随便地拿她取笑。

她愠怒地调整好姿势,重新裹好被褥,准备等他进来的时候警告一番,不许乱碰她。

他回屋的时候,手里捧了个七宝暖炉——原来刚刚装炭去了。“给。”他把暖炉塞她怀里。

白素抱着热乎乎的暖炉,一时又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他打量这间屋子,好久没回来住,欠打扫,也没吃的,张望下道:“赶明儿你也拿套衣裳备在这里,省得又像今天这样。”说着打了个哈欠。

朦胧灯光下,他眉眼柔和清润,笑容也是懒懒的。

她不由得道:“你累了。”“嗯,”他伸出手,帮忙整理了下她散乱的头发,端详道,“明天我搬回这住,你跟着我,省得每个晚上跑来跑去麻烦。”

她又是一呆,心头有股热流,竟比那暖炉还要烘人,低下头默了阵,闷闷道:“其实……我怕是好不了了,这门武功心法我一日参透不得,就一日恢复不了,就一日打不过萧让。”想到萧让这个人,又是呲了一下牙,恨不得现在他就在嘴上一口咬死。

“那干吗还非得去找他麻烦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智也。”

她傲然道:“我是正宗,他是邪见;我清理门户,就算死了也是一种态度。”

他点头笑道:“对对对,你境界高。”说着偏过头若有所思。“你怎么了?”“没什么。”“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哎,我给你说个厉害的故事罢。”

他盘腿坐上炕,在灯下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官员,负责替皇帝写史,写到一场战争;因为那时候国家在征服一个部落时,那个部落不肯屈服,于是带队的将军便将部落的人全数坑|杀了。战争嘛……总归有输赢,倒也寻常;不过后来写到这段历史的时候,皇帝觉得这样不大好看,而且那名屠城的将军也十分地有名望,于是要那负责撰写历史的官员来个曲笔,修饰一下当时的情形。”

白素道:“哦,就是不让他明白写出坑杀这件事么。”

“差不多。不过这个官有点不识时务,他不肯朝任何强权屈膝,坚持直笔写史;他说,在一个血腥黑暗的时代,如果连说真话的权力都没有,连一段真正的历史都不能还原给后人,那岂非将黑暗延续后世,光明尽灭?”

白素点点头:“倒是一条好汉。”忽然如有灵犀,抬头盯着他看:“这个官该不会就是你罢。”

他莞尔道:“不是……听我讲完,后来他就被皇帝抓去,杀了头。”

白素哦地一声。

“这人是我兄弟,我兄长。”

她“啊”地一声。她是听到韩园里有个故去的嫡长子叫做韩迟,却没想到是被朝廷问斩的。

“正因为我从他身上吃到了教训,所以上面叫我给他续笔,我便不肯了。我这人天生惜命,又好面子,做□□也爱立牌坊,既不愿意身首异处,也不想编瞎话糊弄后世人,于是躲在这里,做个缩头乌龟。”

白素吃惊极了,原来,他就是这样得罪皇帝丢官的。

难怪他死活不肯回京城做官。

她沉吟片刻,禁不住问了个许多人都问过他的问题:“你就没有一丝的不甘么?”

其实,如果他想要回到京城,有的是大把机会。

他兀自微笑:“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可是我不想啊。”一派轻松写意,将前尘往事翻了篇章。

白素想,他这个人,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大风大浪,最极致的荣华和最迅速的跌落,所以好像无论什么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他都平静得好像只是下雨时沾湿了裤脚一样,温柔又冷静,不慌也不忙。

他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复仇以外的打算;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是那些别人强加给你的,牵着你走的。”

她想要的自然是萧让的命。可是当她这么想时,却又犹疑了。

他笑吟吟的站起来:“你要不然再琢磨琢磨,我去添点柴……哎,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干柴,这外面的都潮了,烧一会就熄。”

她应道:“后厨灶下面好像有。”然后缩回被子,继续咂摸他的话。

真能杀死萧让之后,要怎么洗脱罪名,回到门派拨乱反正,也是一桩难事……

韩攻回来了,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冷得脸色发青,白素挪了个位置给他。

晚上天寒地冻,实在没法打地铺,两人把界限一分,各占据炕一头,熬过了这冷雨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晴朗,风吹着景观河,潺潺的流水声和鸟鸣传到屋里来。

韩攻被鸟叫吵醒,看见另一边的白素,奇道:“你怎么还没变回来?”

白素有气无力,衰弱道:“本座好像中毒了。”

啊?他看她脸色双颊晕红,爬过来一瞧,极度无语:“中毒不像,感染风寒倒是真的。”她倒底是多缺乏常识,教人叹为观止。

“真的。”“你没生过病?”

这么一说,她倒显出了兴奋:“我从小到大头一回感染风寒。”

“请问你是傻子吗?”饶是他看得多,也忍不住眼睛朝上翻——他也是从小到大头一回见人生病还能乐,“我去找个医匠。”“别急,我还没变回去呢,你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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