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第20章
第二十章
郁玲能跟着节拍一个字一个字的唱出来。她不是文艺青年,长久的不关注娱乐圈动向。勿论歌者还是歌曲,对她来言,还停留在三张那里,即张学友张惠妹张信哲。但这首不太脍炙人口的歌她也会唱,会唱的时间也不长。马晓兰还没怀孕时拉她去龙岗大运中心,参加什么迷笛音乐节。她问马晓兰,你是摇滚迷吗?马晓兰说,不是,去看看,我最近有发现,一些比较爱摇滚爱音乐的,是比较爱啊,但没有到发烧那地步的男人,其实硬件设施都挺不错。你撞一个去?
郁玲去了,坐台下,各种重金属打击乐和人潮的嗨声四面八方袭来,她后悔答应马晓兰,她想逃跑。然后逃跑计划出来,唱了这首夜空中的最亮的星,满场歌迷都跟着唱。这是她第一次听这首歌。上千人群中无法参与这份感动,只能倾听。歌词听不清晰,她打开手机上网查歌,边听边看,一直听到那句“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差点掩面而泣。若说这十年,断了钟乐的音讯,她有过成千上万次的怅然,唯独那一次是后悔。
这次让她动容的,却是另一句歌词,“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她觉得这是在说钟乐,也是说她自己,他们都只想要一些特别单纯的东西。
弹奏进入副歌部分,清吧里都静了,钟乐的目光越过他面前的朋克男一行人,朝郁玲看过来。一如这首曲子,他的眼神安静温暖。郁玲强迫自己露出点笑容,做出点呼应。他久久的望着她,她就得久久的仰着头。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装得艰难。
一曲弹完,清吧里稀稀落落的掌声,郁玲已低了头,眼里星光点点。钟乐把吉他还给朋克男,旁边一个女生朝他笑:“帅哥,留个电话。”钟乐笑笑,退回自己桌边。那女生见这一桌有女性,也就转了身。郁玲抬起头,钟乐见她镜片后的眼色,一怔:“你怎么呢?”
郁玲擦掉睫毛上的那点泪珠,端起茶杯,碰一下他的茶杯,示意他喝茶。“感动了,弹的很好,比高中那会好。”
钟乐坐下。郁玲要故作开心些,打破这眼泪带来的僵局和心底的慌张。“你那会老唱张惠妹的《听海》,音压得好低,还要皱眉。”
钟乐笑了,接话说:“其实听海的歌词挺悲伤的。你说我那时懂什么非要唱这首歌,大概觉得自己比别人感情细胞丰富些。”他又说,“当年你还把奖学金借我买吉他了。”他摸头,“后来我没当成音乐生,对你一直好抱歉。”
郁玲回:“有什么好抱歉的。”那是她高中三年唯一一次获得奖学金,高一时文理不分科,她的排名好看些,得了学校二等奖,五百块。当年的五百块对一个毫无生存技能的高中生来说,也算一笔大钱了。领到钱,一群人在教室里起哄,要她请客,她说好,钟乐站门外等她,她过去,钟乐低声说:“可不可以把钱借给我,我想买把电吉他。”
这个郁玲知道,他早三个月就想买了,都想疯了,上课也想,下课也想,说连做梦都想,但他父母不准。钟乐父母对儿子一向大方,几百块的牛仔裤,上千块的山地车,都是配备齐全的。唯独这个,不准买不准学,大概也是怕他半吊子的性格,吉他没学到,学习也废了。
郁玲答应了,中午就和钟乐去了一家吉他行。早十二三年,吉他也不便宜,郁玲预算有限,最后选了一把四百五十元的电吉他,她还要留五十元请客。吃饭是不够了,她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下午带过去,上课前就分了,大家都说她好小气,她也认了。
钟乐所知道的买吉他一事,到这里就完了。后面的自然是他不知道的了。领奖学金那天下午郁玲回家,姜美凤喜气洋洋的来问。她月工资才八百块,今日下班就有人来讲了,你女儿好了不起的,全校课间操上去领奖学金了,有五百块。没想郁玲只“嗯”了声,丝毫没有把奖学金上交的意思。
她又问:“钱在哪里?”
郁玲还在门口脱鞋,抬起腰说:“我要请客。”
姜美凤又笑了:“小孩子要请什么客,钱给妈妈。”
郁玲不高兴了,鞋子扔在地上:“我要请客。”
姜美凤耐着性子:“好好,你要请客,也不要请五百块这么多啊,五十块就行了。钱给我,我给你五十块。”
“不够。”
姜美凤无奈:“好了,一百块,四百块给我。”
郁玲看着她:“这是我自己赚的奖学金,除了请客,我还想买书,还有买双鞋子买件裙子,还要买……。”
听这口气,一分钱都不想交了。姜美凤气炸了,伸手就给郁玲一巴掌,嘴里大骂:“别人都说你乖巧,你哪里有乖巧的样子。有这样做子女的?爸爸妈妈辛苦上班才挣这么几个钱,也不知道要体贴家里一点。”
郁玲完全傻了,姜美凤爱发飙爱骂人是常事,但动手打,倒是不多。她捂着右边脸,发烧一样的烫。郁治平被这争吵声引来了,劝姜美凤不要生气,也要郁玲把钱交出来:“小女孩子,拿这么多钱,要做什么用,当心学坏。”
郁玲一声不吭的回了自己房间。她不对骂不代表她不反抗。你们挣钱很辛苦?我挣这五百块就好轻松吗?长河四中高手如林,我每晚念书念到十一二点,你们看不见么?
姜美凤打了那一巴掌,后来还要逼郁玲把钱吐出来。三个月后,知道要钱无望了,花也花了,母女俩开始冷战。郁玲记得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她没和姜美凤说话。姜美凤也做得出来,郁玲那时该穿文胸了,她也不给买。郁玲仍穿初中时的小背心,换洗的次数太多了,小背心上全是洞,春秋还好,夏天里只穿一个薄薄的短袖衫,衣衫贴在皮肤上,那几个越来越大的洞怎样都遮不住了。郁玲上课也好,走路也好,总觉得钟乐,其他人,所有人都在看她背后的洞,看得她无地自容,想找个洞钻进去。
那时她有多恨姜美凤啊,比打那一巴掌还恨,关着房门不许人进来,坐书桌边,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就想着快点高考,快点赚钱,快点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现在再回想,倒不恨了,还会想,姜美凤也许也在恨她。那时郁明上初中,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管束,逃课上网彻夜不归,姜美凤已歇斯底里好几次了,都快要绝望了,转眼发现希望在女儿身上:女儿学习好,女儿比儿子好管教,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注意力转过来,当然就要控制她了。
其实,姜美凤对她,并没有比别人家对女儿要差。今日出来,不是担心郁玲被太阳晒了就是担心她落了雨。无非是郁玲是个不听话的女儿,对抗多了,感受不到什么爱。话说回来,中国的父母都这样,对子女,核心情感诉求是控制,而不是爱,从生下来到死的那一刻,都要听话。
她问钟乐:“那吉他早就报废了吧。”
“报废倒没有,就是后来要换琴弦、旋钮,连品丝也换了。弹起来,音质没那么好了。”
也是啊,十几年的东西了。钟乐又说:“它还在。”
“你没扔?”也许在钟乐父母家哪个杂物间里堆着。
“为什么要扔?我大学把它带去了学校,后来毕业了,找工作换工作,一直都带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着它就想,等我挣钱了,第一个月工资,一定要买一件特别好的礼物给你。”他叹气,“后来,给想忘了。吉他现在在成都。”
郁玲把茶杯最后一口茶喝掉。“你什么时候回深圳?”
“要后天。你呢。”
“事情处理完,明天就走了,我留了五万块给我妈。医药费不是笔小数。”郁玲说,“还有,等郁明头不晕了,他也去深圳。”
一家人的担子她都要挑了,钟乐没有说“好”。两人走出热带雨林。傍晚时的雨下得酣畅,空气已不闷热,黑黝黝的榕树上,蝉鸣声清脆。两人仰望夜空,偶见疏朗的星。钟乐这才说:“玲子,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的,一定要找我。”
郁玲回深圳,半个月后又要出差去上海,这本不是她工作计划中的一部分。
七月份全公司管理层要述职,要评绩效。以往在世方,都是各区各分公司的人回集团,开场盛大的会议,后来意识到这太铺张浪费,改成管事的总经理或总监往外飞。何总监早两天就已经飞去了北京、天津,打算沿路下来,再到上海杭州,再到武汉长沙,再到广州,回深圳。
郁玲不跟,在深圳做她的大后勤。何总监到晨星半年,具体事务并没管过多少。哪知吴博文不满意这条行动线路,说何总监这一路没有半个月是回不来的。公司的司庆就定在7月24日,还等她回来统筹安排呢。郁玲为什么不出去?郁玲也可以啊,我明日就去上海,她跟我一起去。
行政部把机票送过来,郁玲才知道,她被安排出差了。虽说是吴博文亲自点的人,她也没有受宠若惊。自四月末加班的那个晚上聊起她的工作起,这几个月来吴博文对她算得上是青睐有加,人事部里已是仅次于何青的第二号人物。别的部门经理要是有事没有找到何青,就会顺便拐弯到她这里,问问她的建议。可就算是这样,郁玲也明白,以她的职位和年资,顶多能到中层干部这个面上,区域高管这个级别,还轮不到她直接杀过去做述职考核。再说她在深圳也不是没事做,出差一个星期,回来还得昏天暗地的加班。
这几日她正帮着钟乐一起看房子。从老家回来,钟乐说不买新房了,苏慧当然不依,说还不如回成都去。钟乐说好啊,那就不买了。不买也不行啊,苏慧现阶段想房子比想结婚都多,那就买吧,要好地段好装修的。
当然是郁玲对深圳比较熟,钟乐想听她的意见,每一次地铺安排看房,他都拉上郁玲。位处民治一个楼盘,多层结构的第六层,楼龄十年,房屋装修中等,80几个平米,卖家开价215万。中介说这是笋盘了,要买赶紧交定金。
钟乐问郁玲,笋盘是什么意思。
笋盘就是性价比很好的盘。
那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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